第15章 诛仙台
回到坐忘峰正值初秋，山中林木茂盛，树叶还未转黄，虽不及天界圣洁，也别有一番美色。
落雪收起飞花，却找遍了所有师父可能出现的地方，仍不见师父身影。就连青鸟，也不见踪影。师父啊师父，你去了哪里了？
欧阳师叔貌似与师父交好，不如去问他。落雪拿定主意，就去了太虚宫。
止浅师兄说：“家师出门已有月余。”
落雪着急，看到宇文大哥，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问道：“墨师伯在吗？”
宇文从正不知她所为何事，如此焦急，必定是大事：“师父他一直都在。落雪，你有急事？”
“我找师父，墨师伯也许知道师父去了哪里。”落雪拉着宇文从正去找墨临安。
此时墨临安正在教授慕容晓霜练气心法，不便打扰。落雪就在门外一直站着，直到墨临安出来。
“早就知道外面来了人，原来是你啊。找师伯有事？”墨临安看到落雪的耳坠，这姑娘长大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以前的假小子，现在也会穿裙子，戴首饰了。
“墨师伯，有没有看见家师？或者知不知道家师去了哪里？”
“你师父出门了？他连你都没交代，又怎么会跟我交代呢。再有一年，又会招收新弟子。那时他自然也就回来了。”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落雪记得织女说过，牛郎的阳寿不多了，再耽搁下去，牛郎就要转世投胎了。即便再遇织女，也是全然不记得的。
墨临安愣了一下：“有急事？”
落雪认真道：“十万火急。”
“你可以问山神，或者你家门口的那棵古树。他们看的见，你师父去了哪里。”墨临安指了指坐忘峰的方向。
“啊？”这个怎么问啊？山神在哪里？古树，会说话？她在坐忘峰这么久真的是白呆了，怎么联系师父都不知道！
落雪乘着飞花又回到坐忘峰，看着古树，虔诚的给古树磕了个头：“树爷爷，麻烦你告诉我，师父去了哪里？我找他有急事。”
果然，盘根错节的古树，发出沧桑的而低沉的声音：“落雪，上仙去了南天门。之后，我就看不到了。”
“多谢！”落雪拎起飞花，就去找师父去。
见人就问，最后在太上老君那里，找到了救苦救难，万人敬仰的师父大人。落雪激动的一把抱住师父的腰，毫无形象的大哭了起来。
“师父……徒儿好想你……”落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君一扫拂尘，转身进了炼丹房，所有的仙童也都默默的干自己的事情，不敢刻意围观。
自从上次离青上仙带了落雪来找老君，天上的神仙都知道离青上仙收了个命不久矣的女徒弟。今日一见，还真的是个娃娃啊。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缘分，能拜在离青上仙的门下。
离青自认活了数千年，还没有被人这样抱过。至少，没有被一个黄毛丫头这样抱着过。尽管所有小童子都识趣儿的低下头刻意干自己的活儿，他还是觉得尴尬。“这是，被人欺负了？”
离青一句话，落雪止住了悲号。
“没有。绝对没有！”落雪站好，拿自己的袖子擦擦鼻涕眼泪。一不小心看见师父的胸口湿了，应该是自己的眼泪。呃……师父那么爱干净的神仙，头发永远不会乱，青裳永远不会脏。他，会不会为此而生气啊？
离青右手一掸，青衫如新：“不过是半日没有见到为师，何至于哭成这样？”
“因为一回到家，看不见师父，又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找不到人问着急来着。”落雪觉得自己理由充分，理直气壮的说道。
“嗯。”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落雪伸手拉了拉师父衣袖，她觉得织女的事情，还是不要搞得人尽皆知比较好。不管三重天发生什么，九重天的神仙都是瞧不起的。
“金角银角，告诉你们师父，我带徒儿先回坐忘峰。有事，让白鹤捎信。”离青交代完，就驾了一朵云，带着落雪、青鸟回了。
收了白云，放了青鸟，离青问道：“现在可以说，为何急急忙忙的找为师了吧？”
师父果然聪明过人，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落雪噗通跪下：“师父，徒儿一事不明。”
离青没有扶她起来，而是找个椅子坐下，等她说清楚。
“师父，为何凡人可以升仙，却不可以与凡人相恋？”织女跟牛郎都已经有一双儿女了，已经是一家人了，还要分开，真是可怜。
“怎么？你看上哪一位仙长了？”
“是织女。她凡人修仙，得道飞升。在三重天上兢兢业业的织布，因为云梭掉到凡间，寻回的时候，认识了牛郎，一见钟情。已经育有一双儿女，却还是被召回天庭，每日织布，夜间才能见到夫君。”落雪越说，越难过，不知不觉又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概括的，倒也算简洁。”离青不知何时手里拿出一块绢布，递给她擦泪。
“师父，他们既然成亲了，为什么不能生活在一起？”在落雪眼里，成亲又不是杀人放火，又不会伤害到谁。既然不悖天德，为何不能成全他们一对苦命鸳鸯。
“你是想织女一直在凡间生活，还是牛郎上天？”
“嗯？”这个，她倒是没有想过。
“如果织女下界，她的永生会打破凡间的生老病死的规律，冥王绝对不会答应。如果牛郎上天，日后只要是被神仙看中的都可以上天，不必苦修千百年，势必打破修道的规律，天帝断然不会同意。既然终究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注定是凡人先于仙人死去，注定是织女回到天庭，又有何悲哀？”
离青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解释，落雪听得吧嗒吧嗒落泪。
他知道落雪会伤心，却不知道落雪会如此伤心。
“可是，看着夫君一日按照一年的速度老去，真的很残忍……呜呜呜呜……”落雪跪在地上，哭的凄凄惨惨。他给她的绢布，全部湿了，一拧都是泪水。
离青看着摇了摇头，不过是西王母怜惜织女辛苦，叫她多见几次面罢了，没想到织女竟然得寸进尺，借着做衣裳的空档来教唆落雪。小女孩子固然同情心泛滥，也不至于迷了心智。
“牛郎没有仙缘，不能成仙，自然会一日一日老去。落雪，把你的新衣裳穿起来，给我看看。”
落雪进去换了织女做的紫色广袖流仙裙，轻如蝉翼的仙衣穿起来，似乎轻如鸿羽，没有重量。黄色与紫色并不相称，于是摘下宇文大哥送的耳坠。
离青看了之后，让她转一圈，颇有小仙女的飘逸，还算满意。最后却说：“衣裳不是很合身，去请织女来一趟坐忘峰吧。”
落雪觉得很合身啊，不过，师父眼光好，还是去请来织女。
两人回到坐忘峰的时候，牛郎已经站在门口了。
快四十岁的牛郎依旧老实憨厚，穿着粗布麻衣，已生华发。他看到织女，含蓄的露出一丝笑意。
织女毫不犹豫的向他奔去。牛郎没有站稳，被撞的晃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
落雪很识趣的离开，去找师父去。“师父，你人真好。”
“我是怕我的徒儿看见一场生离死别之后，觉得世间不再美好，那为师费尽心力的帮你延长寿命，岂不是枉费心机。”
难得一个徒儿，一进门就死了，岂不是可惜。离青在书架上挑出一本书递给她：“上次跟小非比剑，招式都不会了。这本书拿回去看看，飘渺峰、昆仑山的基础剑法，上乘剑法都在。”不要以后遇到对手，除了防守，就是拼命。
昆仑山，落雪在《三界广记》里看到过，是世间另一座修仙名山，现任掌门林峰十分敬业，弟子众多，名气不输给飘渺峰。
落雪从基本剑法开始看，这些似乎在山腰上就学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今时今日的体质不同，对剑法的理解也要比以前深刻一些。再看上乘剑法，居然有师父独创的招式在里面。以气御剑，剑随心动，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书的最后几页居然还记载了东华帝君的几招精妙剑法，像是补上去的，因为跟前面的不搭。该不会这本书是师父亲手写下的吧？一定要背的滚瓜烂熟，才对得起师父的厚爱。
等落雪一口气看完，牛郎织女都已不见身影了。
“师父，牛郎大叔什么时候回去的？”
“他昨日魂归地府，青鸟送他尸体回乡的。”
死了？这么快？也是了，凡人的寿命终究短暂。“那织女姐姐呢？”
“也回去了。”
“我裙子还没改呢！”落雪拿上衣裳就去找织女。
结果织女不在三重天，其他仙女说她回来之后就默默的收拾东西，好像是去了诛仙台。那可不是好地方！书上说诛仙台不能靠近，凡人不小心掉下去会飞灰湮灭，渣滓都不剩，神仙掉下去纵然不死，也会诛掉一切法力。
落雪看到织女，赶紧喊她站住，可是她根本没听见一样，木然的往前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诛仙台无声无息，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落雪失意的拎着衣裳回了坐忘峰，把一切告诉师父，而师父则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过是一场艳遇而已，非要闹到同生共死的地步。等一起喝孟婆汤，一起往生，来世再续前缘。也好。”
她小时候的七夕美梦，竟是这样悲伤的不能再悲伤，到头来师父的意思却是一句极其平淡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