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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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2)

5、

店里还有台电脑。云妹QQ里存了好多照片。各个姐们表兄表姐表妹的都有,他们都在外打工,闹得非常不错!云妹还会唱邓丽君的那首歌《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得怎麽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勿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

云妹QQ相册还有很多邓丽君的照片与歌曲!一律都是新月般的大脸,柔美的声音与优雅的气质,好似一个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可云妹认为邓丽君死去的年龄正好,要不大家怎么深刻的怀念她呢?那不仅是对一个人的缅怀,更是对一个时代的缅怀。哪时候,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大陆还不准唱!邓丽君可是开了一代情歌的先河……

夸墨很赞成云妹的观点,却不喜欢云妹对邓丽君如此缅怀。咋一看,如梦方醒,原来云妹长得跟邓丽君八九分相像,只是身高矮点!当夸墨将这个突然的发现跟云妹讲时,云妹并不惊讶。说家里的姐妹早封她为邓丽君了。只是她真唱不好邓丽君的歌,有愧于大家……

说那话时,她们就坐在雅鹿店的小圆桌旁,听着邓丽君的歌。听一听,看一看,烤一烤,呵一呵……然后走出门来,外面的雪又落了好厚,却一点都不冷。真是非常美好的时光。夸墨觉得从办小厂五六年来,那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快过年了,小厂的工人要发工资,夸墨有两天就没去雅鹿店。待到再去,却不见云妹了。兴许学红的装修干完了,回家过年了吧。只是怎么不打声招呼呢?或因走得匆忙未来得及打招呼,也正常。大该把云妹的手机号码留个的,不想会这么突然的走……

说实话,云妹走后开始一段时日,夸墨还适应不了。每次路过雅鹿店都忍不住停下来望。里面来了个年轻店员,瘦高瘦高!想必是管志刚大姐的女儿,高职高专放寒假了?夸墨看到瘦高女子想到管小兰的样子,如此猜测。尽管管小兰跟夸墨是远房的表姐妹,却很少来往,还不说小字辈的,对夸墨肯定从来也没听说,怎好贸然进去问。说实话,夸墨几次想进店里问问云妹的消息。只是小女子才来,问了也不见得晓得。由此便罢!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春节回娘家,可碰到吧,到时候真该好生聚聚玩玩……

其实就算过年碰见,也不见得能一起聚聚玩玩。大多打声招呼,就各回各亲戚家了。在那牌桌上杀得天昏地暗的,六亲不认的,还认得童年的玩伴!什么都不亲,就只有牌亲。

夸墨不喜欢打牌,每次回娘家,就在故河口的村路上溜达,希望碰见几个熟识的人。只是常常年过完了,心想的人一个也未见着。旧朋故友越发的陈旧古老,都进了历史博物馆。只够观赏观赏罢!至于如今儿什么样,怎么在过,一概都不知!

这次过年回来,夸墨下定决心要见云妹一面的,问问她去年都做啥去了?农闲时咋不去雅鹿店打工了呢?

1、

到了二叔家,还没开口。小姑来了,叫夸墨他们晚上去吃饭,新麻将机都安排好了。小姑茶馆的生意真心不错,要不也不用换新麻将机。不说这新麻将机打起来的感觉就不一样,人精神都好百倍。也不是麻将机真有多旧,只是样式旧了。麻将机也跟电脑手机一样,不断的升级,你开茶馆的不跟着升级,生意哪里会好?

夸墨坐着跟小姑说话儿,倒把云妹忘了。小姑新嫁恩哥哥三年了。现在楼房做起了,媳妇儿接了,孙子都添了,外债也还清了。日子是越过越滋润,苦尽甘来。不想新媳妇儿坏得很,直瞧着那大楼房要把小姑赶出去!

八九月间,夸墨还去小姑家吃过酒。新媳妇的儿子满周岁。算起来一点血亲都没有。小姑却要惊动大家,大家也都去了,算是给守寡多年的小姑一点面子。不想新媳妇一边要赶小姑出门,一边还怕小姑跟娘家人亲近。小姑自有春春狗狗一双儿女。春春在外打工,孩子绮梦在家姑妹子引。春春不得来,姑妹子就带绮梦来了。绮梦不过两岁。狗狗先结婚,也有一个女儿雅婷,放在小姑这里养,比绮梦大三岁。有些穿旧的衣服想给绮梦。算是外婆的一点心意。正好堂妹凤子也在,听过小姑的话便说:小姑,您这样做死做活的,怎不给绮梦买套新衣服,现在谁家孩子不当命一样,您还要绮梦穿雅婷的旧衣服,春春闹的又不比狗狗差,您这不是多余三经么?

于是小姑就与堂妹凤子,姑妹子,夸墨一起说了会话,坐在屋旁的树荫下。不想新媳妇冲的一下到小姑面前:有事儿……也不说啥事儿,然后又冲的一下走了。看都不对夸墨、凤子看,更不对绮梦看。按辈分算,绮梦好歹也叫她声舅妈。咋地这个态度?新媳妇以为小姑在告的她状,还是咋地?小姑见新媳妇模样,二话没说,急忙的就走了。真是叫人口呆目瞪。

据说新媳妇开始还好,从生了儿子就变了。说是做楼房的欠账还净了,孩子也有了,还要个后婆婆干吗!队里不怀好心的人还挑唆新媳妇跟自己的儿子多攒点钱,怕是后婆婆将钱顾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新媳妇还真听进去了,一心只顾收头子钱,不及管儿子。儿子感冒多天不见好。小姑叫她送医院,她只当耳旁风。现在的农人可潇洒,白天干活,晚上照常打麻将,叫做劳逸结合。茶馆的生意特别好。小孩子小的,不几天就烧成了肺炎。新媳妇便说小姑没帮她儿子揩胸赶酒火。小姑说:小孩子感冒不去医院,咋地赶得好酒火;孩子皮那么嫩,还不把皮烧烂……

不料新媳妇说:反正不是你的亲孙子,每天南头逛北头的,不知逛什么,家里家不管,孩子孩子不管,看,病成了这样……

这开茶馆虽弄得到几个钱,却非常辛苦。每天跟人端茶做饭。少时两三桌牌就是十几个,加以小孩子们,都两大桌。多时七八桌,该是几大桌了?原先茶馆的头子钱是小姑收。现在倒好,累得腰弓背驼的一分钱都看不到。小姑不生气,新媳妇倒生气。

小姑说:娃啊,我哪里没当你孩子亲孙子?我南头逛北头逛什么,那几十亩地的棉花谁摘回来的,茶馆的饭菜谁做的,我真是手脚都没住,你孩子不好,我不是没交代,你不去医院,倒怪起我来……

新媳妇就骂小姑:你还蛮有理,是我冤枉了你?你反正嘴巴会嚼,我嚼不过你……

边骂边就从小姑手里把孩子一夺,跑回娘家了。

2、

说实话,这三年小姑在恩哥哥家,做的事有,听的话多,受的苦不堪言。小姑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大理睬她了,她顾个什么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没有。也不知做一栋楼房要多少钱,做顿饭要费多少精力,一亩地的棉要摘多少天。大人只差把心肝挖出来炒给他们吃了,吃现存喝现存住现存落现存的,丝毫不领情,还撒气骂人。是欺负小姑不是明媒正娶?本来恩哥哥要拿结婚证,小姑不同意,是为保住狗狗在村上的一个户头。要不小姑嫁了,狗狗又不在家,被除了户头也不奇怪。这下好,就要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小姑实在想不穿,也跑了。跑到恩哥哥阿的堂妹子木丰家去了。木丰跟夸墨从小要好。这不小姑又做了她嫂子,当然亲上加亲。对小姑极好。

木丰说:幺姐子,哥哥不来接你,新媳妇不来接你,你就不回去。都来接也不成,叫他们拿钱来,老妈子一年也要挣个万把块,请人摘棉一天还150工钱,这些年你勤爬苦做的,攒了一分钱没有,叫他们拿几万块钱来,就回去……

这样如何上下的,给小姑出主意。新媳妇还真拿来了一万块,此事算告一段落。

也是新媳妇的儿子要周岁了,家里过事看不见小姑,亲戚们会怎样想。小姑也是个顾大面的人,二话没说,就回来了。对新媳妇也不记恨,比自己的亲生儿女还亲,全当自己家了。都这般了,还护着人家,不回自己家。春春狗狗还理她这个亲妈才怪。看来小姑将来的日子真难过了。

这不大年初二的跟娘家人说说话儿也不得闲,新媳妇娘家里来亲戚了。恩哥哥打来电话叫小姑回去做午饭,小姑忙里吧唧的就回去了。

“真是鬼日疯了,才寻这码子咸淡事,一个人想得清闲不得清闲,丢着自己一双儿女不管,安置人家的儿女……”

小姑前脚刚走,二婶子后脚就骂开了。二婶子认为小姑新嫁恩哥哥是桩吃亏的买卖,都卖掉了自己的骨肉,自由与幸福。或小姑自觉得幸福呢?幸福还真是自己感觉的,非别人看到或以为的。看小姑的气色,应是幸福的。乐意管这码子的咸淡事。春春狗狗过年也不回家,小姑一个人该多么的寂寞。但话也不能这样说,若小姑一个人在家,春春狗狗兴许也就回家过年了。小姑父英年早逝,小姑三十六就守了寡,这几年也算是不寂寞了吧?

说完小姑又说四叔。这过年的亲戚聚集一起说么子?还不是说这些陈谷烂米的家庭琐事。

夸墨的娘家里,四叔永远是个话题人物。年轻时老婆喝农药死了,现在两个儿子三十了,没一个成家。在外打工,工资也不低,三个大劳力一年攒个十万不成问题。可就没见他们攒一分钱。一年一年的冬去春来,家里什么都没见长,就单身汉的数量在长。房子也越发破旧,都不好住人,住着堂弟建的耕整机与收割机。过年回家了,就住二叔家。好在二叔与堂弟建分开住,一人一大栋房子,有空房。

四叔二十七岁死了老婆,想老婆想得离家出走五年。弄个老婆,生了个双胞胎,却不要了,一个人跑去外面打工。从不给孩子们一个字儿,只顾自己潇洒快活。与小姑比起来,四叔真是……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四叔从竺学红家帮忙赶着回来吃午饭。过年,亲侄儿侄女侄媳都到了,他这个不争气的长辈也得到,心里着实高兴!一年上头奔忙不休,就等着这几天……

在故河口长辈们的心中,过日子就得这样。过年家人团聚,七姑八婆的表亲至亲里走动,一起吃饭喝酒打麻将;拉家常,晒太阳;坐门前闻得到满屋的饭菜香……

现在夸墨二叔家的气氛算是有些接近。

吃饭时,竺学红家的鞭炮又响了好一阵。竺在故河口村是大姓。竺学红的七姑八婆,表兄表妹可多。本家堂叔辈的弟兄都十几个。过事可热闹的。鞭炮放个不彻,人群串流不歇,鞭炮扬起的灰尘搞得那方天空黑沉沉。不象办喜倒象办丧。现在农村过事真是没什么好热闹得,都拿鞭炮出气了。竺学红家正过事儿,想必见不着云妹了。想必就是见着了,也没时间……

夸墨边寻思边吃饭,一会便吃完了。

二婶子与杨梅收拾碗筷,二叔与四叔又赶着去竺学家帮忙。现在故河口这个习俗还保存着。哪家过事还会请人帮忙。只是不是白帮。一天给到的烟酒算起来不比做一天工的钱少。现在的时代真是人情薄。帮个忙也要算工钱。

这些年,大家日渐过上好日子,但学红与云妹的日子实则不太好过,都因云妹哪个病。竺学红的家底原还是殷实的,父母也足够勤快,难不成都给云妹治病了?也不知好端端的,云妹咋得神经病的?

很快碗筷收拾干净了。夸墨听见二婶子在厨房对杨梅说:你去把衣服换下,也买挂鞭炮,一包纸钱,跟建一起去竺学红家坐坐,毕竟一个队里住了这么多年……

咋一听,不知买包“纸钱”是啥意思,难不成真死人了?到底谁死了?

杨梅边换衣服边说:还以为你们早晓得了,你道竺家死了个人怎么就那么热闹,这不光是吃酒的亲戚朋友,还有外地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

听杨梅这一说,夸墨浑身一冷,心想莫非云妹死了……

因为故河口有个习俗,那就是只有不得好死的妇道人家,人们才会大老远跑去看,即为“看热闹的”……四婶子死的那会,也是人山人海,与这境况非常相似,莫非……

3、

杨梅说:昨夜里听见堤上有人哭,我浑身都发抖;你说这大年初一夜里哭,能有好事儿吗?

四叔也说:昨夜里我刚躺下,便听见有人敲门,原是竺五爷,这大年初一夜谁肯去帮忙,还把她四叔辛苦,云妹走了。四叔听了二话没说,就起床去了。二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哒哒的从房间出来,只见邻居三家的灯亮哗哗的,堤上一片闹腾。这大年初一的打牌到深夜,走在堤上闹腾也是常事。只是好端端的哭啥呢?高一声低一声的,在寂寞并不清净的村庄上空回荡。许是喝醉了酒的人在撒酒疯。

待两三个时辰过去,全队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声也震天的响。你说这大年初一的什么事儿不好做,偏要……想起来,真是没有一个人心里不疼。夸墨听着杨梅与四叔的话,象做梦!不相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了?可这就是事实。这刻,杨梅与建已换好衣服,赶着去送云妹一程。云妹与杨梅这两个在家的年轻妇人。素日走得亲,也说说心里话,也没见云妹透露什么厌世观念,咋地突然自杀呢?说实话杨梅心里非常难过。边流泪边对夸墨说:墨姐,云妹第二个孩子丢破时,我洗衣服路过她家,她硬拉我进房间,抱着我哭,说她的命苦,生一个丢一个,生两个丢两个……我还劝慰她说,你还生了两个是丢了,而我呢,七八年了,压根地就没生,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还年轻啊,是你的孩子终归属于你……云妹就说:那是我命上不该有她们吧。杨梅说:会有更好的子女等着你,你就安心休息,太伤心了可不好……

这样云妹才安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