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番外】
八年前。
说一个男人的故事吧。
比谁都富于理想，也因此比谁都绝望的男人的故事。
他，便是柳烧录。
那个男人的梦想很天真。
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幸福，一直在心底这样祈盼着。
所有的少年都曾经怀抱过这样的理想吧，但是在认识到人生的残酷之后开始失望而抛弃了幼稚的理想。
不管什么样的幸福都要以一定的牺牲为代价，像这样的常识，无论哪个孩子都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渐渐明白。
但是那个男人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愚蠢吧。也许他哪儿坏掉了吧。又或许他是那种可以被称之为圣人，背负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天命的人吧。
领悟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会被放在牺牲和救赎两个天平上进行称量。
明白了绝不能让任何一边的托盘空着
从那天起他就坚定了要做天平称量人的志向。
如果想能够更多的，更确实地减少这个世界上的悲叹声，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为了拯救哪怕只多了一个人这边的托盘，必须打翻哪怕只少了一个人的另一边托盘。
这是一种为了让多数人活下去，必须把少数人斩尽杀绝的行为。
因此他越为了救人越开始擅长杀人。
那个男人的手上沾满了一层又一层鲜血，但是他从来不后退。
不管手段是否正确，不管目的是否正确，只是为了让天平更加公正无缪，这是加诸于自己的唯一课题。
生命不分贵贱，不分老幼，都只是一个定量单位。
这个男人毫无差别地救人，同时也毫无差别地杀人。
但是等他醒悟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如果对所有的人都公平对待尊重他们的生命的话，那和不爱任何人是一样的。
如果这个铁的规则能够更早的铭记于心的话，也许他还有救。
冷冻年轻的心，使其坏死，让自己完全变成冷酷无情的计测机器的话，他也许会过上只是冷漠不停地选择生者和死者的生活吧。那样的话便应该没有烦恼。
但是，他不是这样的人。
别人欢喜的笑容会充满他的胸膛，别人痛哭的声音会击打他的心房。
他会看到别人的冤屈无法申诉而陪着愤怒，看到有人流着寂寞的眼泪他会忍不住为其伸手擦拭。
一边追求着超越人世的理想但是，他又是一个太过富于人情味的人。
这个矛盾，不知为那个男人带来了多少次惩罚。
也有友情，也有恋情。
即便把那样万般怜爱的一个性命，和其他无数素昧平生的性命同时放在天平左右
他也决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他天生，便是孤独的。
因为他自问世以来，便发觉了自己有着最为邪恶的能力，万恶之源，颠倒是非的能力——谎言。
这很适合，做那所谓的大魔王，不是吗？
但他并未这么做。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在年少时，他仍旧是做了不少的恶作剧。
自古以来，堕落，邪恶什么的，都是简单，简单到连凡人在一念之间便可做到。
而他生来具备颠倒世界的能力，这么做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以上，不过是为了他悲惨的一生，所寻找的自我安慰罢了
柳烧录，生来具有世界最为邪恶之能力，只要他想，瞬间便可颠覆世界，沉沦在极乐之巅。
但上天，似乎是捉弄他一般，偏偏给了他一颗偏执的正义之心。
这颗心固执到他自己也改变不了自己。
如他所说，堕落为邪恶，是凡人在一念之间便可做到的事情。
他以此为理由，一直一直，严以克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不过，他渐渐的发现，只有自己保持正义，保持正确，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在见识过了一切肮脏，无数黑暗以后，偏执的他，决定要拯救人类，改变世界。
一路上，他不断的拯救着人类。
尊贵至帝王，卑微如乞丐，他都是一视同仁的拯救着。
而他一直授之于渔的做法，确确实实，拯救了很多人。
但这对于世界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他一路拯救着，一路见证着没有尽头，没有极限的邪恶与黑暗。
但终究是保持着自我，不断不断的改变着。
最终，因为他的丰功伟绩，柳烧录成功的成为了理想般的圣人。
在幻界，被誉为大贤者。
只是越是如此，他越发的感到空虚。
因为他渐渐发现，无论他再怎么做，再怎么拯救，就算把世界归于原点，邪恶与黑暗，都不会因此消散。
他已经意识到了尽头，仍旧是一片荒芜，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如同机械一般，不停的拯救着。
此时的他，早已失去了那颗仁义之心，当下所拥有的，不过是如同齿轮一般，周而复始的运作。
他一边拯救着，邪恶也一边滋生。
没有奇迹，也没有希望，他的理想，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之中。
某一天，一个男人出现了。
这个男人，拥有着与他一样的能力。
他告诉柳烧录，在尽头的尽头，他毁灭了一切，这份理想，是错误的。
"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没有消失!"
柳烧录这么说道。
最终，杀死了那个男人，依旧走在既定的道路上。
不断重复着自己的正义。
他尝试了无数的方法。
这次，他决定，将世间邪恶，都是尽数歼灭。
他实行了自己的办法，但最终的结果，是毁灭了全人类。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柳烧录又燃尽生命，将因果扭转。
而他的行为，有违世间常理，最后他也因此了解了近乎一切真理。
但真理始终只是真理罢了。
他彻底理解了人性，但依旧深爱着人类。
他不断的与人战斗，与人厮杀，拯救弱者，驱散黑暗。
到最后，柳烧录渐渐的迷失了自我。
他的内心，空空如也，不知自身所谓何物。
柳烧录，又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但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与心，会在什么时候，达到极限。
拯救...拯救...不断...不断...
但浮现在他眼前的，更多的是邪恶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