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文王砥德修政
【原文】
文王砥德脩政，三年而天下二垂归之[1]。纣闻而患之曰：“余夙兴夜寐，与之竞行，则苦心劳形[2]；纵而置之，恐伐余一人[3]。”崇侯虎曰：“周伯昌行仁义而善谋，（夫）［太］子发勇敢而不疑，中子旦恭俭而知时[4]；若与之从，则不堪其殃[5]；纵而赦之，身必危亡。冠虽弊，必加于头[6]。及未成，请图之[7]。”屈商乃拘文王于羑里[8]。
于是散宜生乃以千金求天下之珍怪，得驺虞、鸡斯之乘，玄王百工，大贝百朋，玄豹、黄罴、青犴、白虎，文皮千合，以献于纣，因费仲而通[9]。纣见而说之，乃免其身，杀牛而赐之。文王归，乃为玉门，筑灵台，相女童，击钟鼓，以待纣之失也[10]。纣闻之曰：“周伯昌改道易行，吾无忧矣。”乃为炮烙，剖比干，剔孕妇，杀谏者。文王乃遂其谋[11] 。故《老子》曰：“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12] 。”
——《淮南子·道应训》
【注释】
[1]文王（前1152年—前1056年）：姬姓，名昌。商纣王时为西伯，后在丰邑（今陕西西安沣河以西）建都。在位五十年。周朝的奠基者。中国历史上的一代明君。砥：磨炼。垂：边疆，疆界。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垂，边境也。”
[2]夙兴夜寐：起早睡晚，形容勤奋不懈。竞行：争逐。苦心劳形：煞费用心，疲劳形体。
[3]纵：放纵。余一人：古代帝王、天子自称。
[4]崇侯虎：崇国（今陕西户县）之侯，名虎。“周伯昌”句：向宗鲁《淮南校文》:《太平御览》六百九十七引《六韬》:“崇侯虎曰：‘今周伯昌怀仁而善谋。'”即此文所本。“夫”:《道藏》本、刘绩《补注》本作“太”。当是。
[5]从：顺从。不堪：忍受不了。
[6]弊：破败。
[7]图：谋划，图取。
[8]屈商：纣臣。羑里：纣监狱名，在今河南汤阴市北。
[9]散宜生：西周初年大臣之一。学于太公望。驺虞：古代传说中瑞兽。日行千里。鸡斯：神马。玄王：黑色美玉。工：许慎注：“二玉为一工也。”朋：许慎注：“五贝为一朋。”犴：古代北方一种野狗，形如狐狸，黑嘴。文皮：彩色的兽皮。费仲：纣王佞臣。
[10]玉门：以玉饰门。灵台：周代台名，用以游观。一说用来观测天象。
[11]遂：成就。
[12]“故《老子》曰”句：引文见《老子》二十八章。
【原文】
文王之时，纣为天子，赋敛无度，戮杀无止，康梁沉湎，宫中成市，作为炮格之刑，刳谏者，剔孕妇，天下同心而苦之[1]；文王四世累善，脩德行义，处歧周之间，地方不过百里，天下二垂归之[2]。文王欲以卑弱制强暴，以为天下去残余贼而成王道，故太公之谋生矣[3]。
——《淮南子·要略》
【注释】
[1]康梁：许慎注：“耽乐也。”按：《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司马贞《索隐》引萧该云：“好乐怠政曰康。”梁，通“良”。《集韵》“阳”韵：“良，甚也。”沉湎：许慎注：“淫酒也。”按：困于酒之义。“成市”：许慎注：“言集者多。”炮格：为铜格，布火于下，置人于上。
[2]四世：许慎注：“大王、王季、文王、武王凡四世也。”
[3]王道：《尚书·洪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儒家主张要用“仁政”来进行统治，称为“王道”。余：《道藏》本、刘绩《补注》本作“除”。《尔雅·释天》邵晋涵《正义》:“余，本又作除。”余、除上古同音通假。太公之谋：许慎注：“太公为周陈《阴符》兵谋也。”按：《汉书·艺文志》“道家”有《太公》二百三十七篇，《谋》八十一篇，《言》七十一篇，《兵》八十五篇。《隋书·经籍志》有《太公阴符钤录》一卷。
【故事】
周朝季历继承其父古公亶父的传统，发展生产，建设国家，使西方少数民族纷纷投降和归服。由于周人的势力迅速扩大，引起了商王文丁的极度恐慌，他借故就把季历杀了。季历死后，他的儿子姬昌继位执政，即是后人所称的“周文王”。姬昌励精图治，广求贤才，积聚力量，做灭商的准备工作。这样，像散宜生、闳夭等有才能的人，相继投奔周文王。他还特别重视发展经济，对农民的税率是九分抽一。在关口和市场上，只稽查，不收税。这样，周在各方国部落中的威信越来越高，商王所封的天下诸侯，有三分之二都归了周人，对商的统治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于是商纣王千方百计地寻找机会把姬昌给抓了起来，囚禁在离纣都城不远的大监狱羑里。这不仅便于对姬昌的监视，而且想以此来限制、削弱周的势力和影响。
文王姬昌被囚禁是因为商纣王佞臣崇侯虎的告密。崇的国家离周很近，对周兴盛极为忌恨。崇侯虎向纣王进谗言说：“西伯（姬昌）积善累德，诸侯都响应他的号召，这将不利于您的统治。”于是纣王才决定把姬昌关押起来。
姬昌在羑里整整被囚禁七年，才被释放。他在被监禁期间，对纣王派来的监视者，处处事以小心，虚与周旋，以减少对自己的注意。他的臣下也想方设法，寻求珍宝美玉，贿赂纣王的亲信，以便释放姬昌。大臣散宜生将黄金千斤和购求到的西方奇兽神马、南方宝玉、一千盒各种珍贵的兽皮，以及从有莘地方聘来的美女十人，亲自送往朝歌。又特地准备了黄金、美女，送给纣王的嬖臣费仲。纣王见了这么多的珍宝，高兴地、放心地把西伯姬昌放了。
姬昌被释放以后的六七年中，积极整饬内政，训练军队，实力剧增。他的统治区域以渭河为中心，东到嵩山，南及江汉，北临太原，西南达巴蜀，四十余国诸侯尊西伯为王。另一方面，又建筑灵台，饰美女，列钟鼓，寻欢作乐，迷惑纣王。纣王听说以后，高兴地说，周伯变了，我可以高枕无忧了。从此以后，纣王更加肆无忌惮了。周人待其恶贯满盈、众叛亲离之时，于是出奇兵伐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