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关于“失粘”

前文说过，格律诗应该避免“失粘”，但是，在初期的格律诗中，失粘的情况还是比较多见的。比如，在王维的诗中，就可以见到较多的失粘之处。到了后来，当其格律日益严格之后，失粘就比较少见了。如，杜甫等人的诗中，偶尔也出现失粘的情况。就拿《唐诗三百首》来说，其所选的诗中就有一些失粘的情况。如：

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唐·王维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这首诗的尾联与颈联之间失粘。又如：

和太常韦主簿五郎温泉寓目 唐·王维

汉主离宫接露台，秦川一半夕阳开。

青山尽是朱旗绕，碧涧翻从玉殿来。

新丰树里行人度，小苑城边猎骑回。

闻道甘泉能献赋，悬知独有子云才。

这首诗的颈联与颔联之间失粘。又如：

出塞作 唐·王维

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

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度辽。

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

这首诗的颔联与首联之间、颈联与颔联之间失粘。

登金陵凤凰台 唐·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邱。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这首诗的颔联与首联之间、颈联与颔联之间都失粘。而其编者仍将它视为“七言律诗”。又如：

夜投丰德寺谒液上人 唐·卢纶

半夜中峰有磬声，偶逢樵者问山名。

上方月晓闻僧语，下界林疏见客行。

野鹤巢边松最老，毒龙潜处水偏清。

愿得远公知姓字，焚香洗钵过浮生。

这首诗的尾联与颈联之间失粘。

长安晓望寄程补阙 唐·司空曙

迢递山河拥帝京，参差宫殿接云平。

风吹晓漏经长乐，柳带晴烟出禁城。

天净笙歌临路发，日高车马隔尘行。

独有浅才甘未达，多惭名在鲁诸生。

这首诗的尾联与颈联之间失粘。

荆州道怀古 唐·刘禹锡

南国山川旧帝畿，宋台梁馆尚依稀。

马嘶古道行人歇，麦秀空城野雉飞。

风吹落叶填空井，火入荒陵化宝衣。

徒使词臣庾开府，咸阳终日苦思归。

这首诗的颈联与颔联之间失粘。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唐·柳宗元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

这首诗的颔联与首联之间失粘。

秋夕寄怀契上人 唐·皇甫曾

已见槿花朝委露，独悲孤鹤在人群。

真仙出世心无事，静夜名香手自焚。

窗临绝涧闻流水，客至孤峰扫白云。

更想清晨诵经处，独看松上雪纷纷。

这首诗的颈联与颔联之间“失粘”。（另外，诗中用了两个“孤”字，两个“独”字，未免重复。）

王力先生指出：“首先我们须知，‘对’和‘粘’的格律在盛唐以前并不十分讲究；二者比较起来，‘粘’更居于不甚重要的地位。直至中唐以后，还偶然有不对不粘的例子。‘失对’和‘失粘’的‘失’字，是后代的诗人说出来的，‘失’是‘不合格’的意思，而唐人并不把不对不粘的情形认为这样严重。”（见《汉语诗律学》，上海教育出版社1962年版第112页）他又说：“大约‘粘’的形式，在律诗形成的时候虽已有这种倾向，却还未成为必须遵守的规律。中唐以后，粘的规律渐严。……近代（也许是自宋以后）科场中不准有失对失粘的诗，于是粘对几乎成为金科玉律。它是被算入平仄格式以内的。”（同上书第118-119页）王力先生的这一段话，是很值得我们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