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诚孚复校与“教育救国”

抗战期间，中国纺织工业遭受重创，和中国纺织工业发展相依相伴的纺织教育，也时断时续地竭力支撑着。在当时艰难的历史环境下，虽然在诚孚公司董事会童润夫等一批纺织技术专家的力促下，诚孚公司对诚孚纺织专科学校的财力支持从1939年开始，一直持续到1944年，但后来终因战局险恶，诚孚纺织专科学校停办了。抗战胜利后，纺织界先贤们又开始了积极筹备，希望能尽快恢复中国的纺织教育，尽快培养出中国自己的纺织技术人才。但在一片战后的废墟上，在经费捉襟见肘、毫无保障的情况下，重新开办一所学校绝非易事，同样，复校也面临同样的难题。

诚孚纺织专科学校的校史，是旧中国无数具有行业特色的学校发展的一个剪影。诚孚纺织专科学校复校面临的艰辛，也是抗战胜利后，中国纺织教育整体上所面临的艰辛。它复校时“仍聘邓著先氏为校长，聘曹凤山氏为教务长。于一九四六年招生开学，是为第四届新生。一九四七年因邓氏事繁难以兼顾，而由张方佐氏兼任校长，是年续招新生。一九四八年上海环境复趋恶劣，未招生”。

《诚孚纺织专科学校校史》上记载的“邓著先”即邓邦逖先生，也是一位著名的纺织教育家，曾任江苏公立苏州工业专门学校（简称苏工专）校长。抗日战争爆发后，苏工专由苏州转移至常州，后转入上海租界，在日伪统治下，“为坚守民族气节，邓毅然决定隐蔽校名，借民营纱厂余屋，以工业补习社等名义继续开课。在此期间，上海诚孚高级职员养成所创立（后改名诚孚纺织专科学校），邓为校董，并于1942—1944年出任教务长、校长”，抗战胜利后，他受命接收江苏省立苏州职业学校。1946年，在上海的部分苏工专师生返回苏州母校，邓邦逖开始集中精力谋划省立苏州职业学校建校和扩校事宜，无暇顾及诚孚纺织专科学校，经校董事会讨论推荐，由张方佐接任该校校长，担负复校重任。

诚孚纺织专科学校之前有诚孚公司的财力支持，现如今，经过战争洗劫的各大财团已无暇顾及无利可图的学校。张方佐复校面临的首要难题是经费来源问题。第三届学生张令慧（曾任北京纺织局副局长）在《深切缅怀我们德高望重的陈正诗老会长、老学长》（收入诚孚同学联谊会2003年出版的专辑）一文中，对此曾有描述：

记得当时的经费，主要是由四个方面组成的：一是校董会从社会主要纺织界的捐款；二是前三届毕业校友的捐款；三是无锡振新纱厂聘请方佐老师当顾问，按月送交的顾问费，方佐老师转拨给学校作为办学经费；四是学生上交的学杂费收入。

……

复校工作在开始时，千头万绪，困难很多，记得当时在正诗学长带领下，如珣学长和我共三人多次在晚上去方佐老师家中请示汇报。方佐老师总是耐心听取，并逐一解决难题。我们也经常去母校访谒凤山老师，互相商讨协调要解决的问题。

另一位校友浦钧泉（曾任河北纺织管理局总工程师）在《深切悼念诚孚同学会创始人——陈正诗》（收入诚孚同学联谊会2003年出版的专辑）一文中也谈道：

我曾作为在校同学的一员，在一天晚上，到江宁路第三办事处张方佐校长的家里参加会议。这是一座日式房子，挤满了人，可能同学会的有关人员都在座，主要研究学校情况。已经走上工作岗位的前三届同学热情地支持办校，不论在所需资金还是师资都全力支持，那天张校长也讲了话，使我认识到同学会当时是学校唯一的支持力量。

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的那些年轻人已过古稀之年，多数已到八九十岁的高龄，有些已经仙逝。为了铭记历史，由诚孚校友发起的“诚孚同学联谊会”创办了《诚孚通讯》，在这份内部刊物上，曾经的年轻人诉说着当年的难忘故事。在《科技兴国 教育为先——纪念张方佐老师诞辰100周年》的悼念文章中，张令慧对于自己的恩师这样写道：

他还身体力行捐献自己个人应得的收入，赞助办学，例如：解放前，1946年起曾把无锡振新纱厂按月送给他的顾问费，全部每月资助给诚孚纺织专科学校，作为日常教育经费的补助，连续数年不断，一直到解放初期。

张方佐无论在后来的个人自传中，还是在任何公开场合下，从未透露过自己捐资助教的事情，连对身边的子女也从未讲起过。但这些历史事实都被他的那些年过古稀甚至已经去世的学生们，在一些回忆文章中讲述出来，这很符合他做事勤勉务实、雷厉风行，为人谦逊低调的性格。这些热衷教育的行为，折射的是他在实现“实业救国”的征途中，在屡受打击的情况下，寻找到的另一条振兴中华的自强之路——“教育救国”。

因社会时局所限，诚孚纺织专科学校虽然延续的时间不长，通过正常招生培养出来的学生也不多，但这些学生就如同纺织教育家们精心播下的种子，经过用心培育和精心呵护，在艰难的环境下，他们茁壮成长起来，并最终开花结果。该校的毕业生后来均成为中国纺织工业的技术骨干力量。诚孚校友以下的追述或许能告慰那些为了诚孚纺织专科学校开创和复校，为了中国纺织事业而奋斗不息的纺织前辈们，他们“教育救国”思想的践行，为新中国纺织工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上海解放后，一九四九年招第六届新生。一九五〇年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本校与其他纺织院校合并成为上海纺织工学院。继又于一九五一年秋与上海交通大学纺织系等合并成为华东纺织工学院，因而第六届同学遂毕业于华纺。先后六届（共八班），毕业生近三百人，现在绝大多数任职于纺织工业各条战线，为纺织工业生产、建设贡献力量。

……

时光易逝，转瞬已三四十载于兹，但以上各端仍历历在目。虽不可与解放后教育事业之欣欣向荣同日而语，但以彼时彼地之境遇，益见苦心经营之事功。现数百校友中少数已经作古，部分也已退休，多数正在党的教育培养下，驰骋纺织战线，不无建树。抚近思远，更坚振兴中华、开创新局面的信心。爰作是篇，缅怀前辈办学之艰辛，愿诸同窗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