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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就数“联合铁路公司”的铁路上事故多

当天晚上,火车一路顺风地向前行驶,越过了索德斯堡,穿过了切埃恩关,到了伊文思关。到了这里,铁路达到全线最高的标高点,亦即海拔8091英尺。再往前,将是一路下坡,在一望无垠的这片大自然神工造就的大平原上奔驰,直抵大西洋边。

在这段“大干线”上,有一条支线通向科罗拉多州重镇丹佛。那儿有丰富的金矿和银矿,已有5万居民在那儿安家落户。

从旧金山出发,此刻列车已运行了3天3夜,行驶了1382英里。按规定,再有4天4夜就可以抵达纽约了。因此,菲利亚·福格现在是在计划规定的时间内。

入夜,火车在瓦尔巴营右首驶过。洛基波尔河与铁道线平行,沿着怀俄明州和科罗拉多州的笔直交界线流淌着。夜晚11点,火车驶入内布拉斯加州,从塞奇威克河附近通过,到达位于普拉特河南支流的朱尔斯伯。

1867年10月23日,太平洋联合铁路公司就是在这里举行通车典礼的。总工程师是J·M·道奇将军。当时,在这儿,驶来了由两个大火车头牵引的9节车厢的列车,上面坐满了贵宾,其中包括副总统托马斯·C·杜兰特先生;欢呼声响彻云霄;西乌人和波尼人表演了一场印第安人的战斗演习;在这儿燃放了焰火;最后,还在这儿用手提式印刷机印出了《铁路先锋报》的创刊号。这就是当时庆祝这条大铁路通车典礼的盛况。这条铁路是进步和文明之路,它穿过大漠荒野,把当时尚未建立的城镇连接了起来。火车头的汽笛声音强过昂菲翁(神话中宙斯和安梯娥帕之子,是个诗人兼音乐家,传说他用笛声和里拉琴声建起了泰伯城)的里拉(里拉是古希腊的一种竖琴),很快便使许许多多的城市在美洲大陆上冒了出来。

早晨8点,火车越过了麦克—弗森堡。此堡离奥马哈350英里。铁路线沿着普拉特河左岸,顺着其南支流的弯弯曲曲的河岸延伸。9点钟,火车驶抵建于普拉特河南北两条支流之间的重镇——北普拉特城。南北两条普拉特河支流绕过该城,形成一条巨流,与稍微在奥马哈北面一点儿的密苏里河相汇合。

火车越过经度101°。

福格先生及其牌友又打起牌来。他们谁也没有抱怨旅途的漫长,包括那个“空缺的一位”。菲克斯一开始还赢了点儿钱,现在正在往外“吐”,但他的玩兴并不比福格先生差。这天早上,福格先生手气特别的好,将牌和大牌(某些纸牌,特别是桥牌中的高点数牌,即A、K、Q、J)尽往他手上跑。正当他大胆地计算一番之后准备打一个绝牌,决定打黑桃的时候,突然长椅背后有个人说话了:“要是我,我就打方片……”

福格先生、爱乌达夫人、菲克斯全都抬起头来,一看竟是普罗克特上校。

斯坦普·W·普罗克特和菲利亚·福格立刻认出了对方。

“啊!是您,英国先生!”上校嚷道,“是您想打黑桃啊!”

“我就打黑桃,”菲利亚·福格冷冰冰地说着,打了一张黑桃“10”。

“哼,我看应该打方片,”上校气哼哼地反驳道,然后又说了一句:“您根本就不会打牌。”

“也许我会打别的。”菲利亚·福格说着便站起身来。

“那您就试试瞧,约翰牛的子孙!”野蛮的上校顶撞道。

爱乌达夫人面色苍白。她紧张得不得了。她抓住菲利亚·福格的胳膊,后者轻轻地把她推开。“万事达”正准备向怒目瞪着福格先生的美国人扑过去。但菲克斯已经站了起来,迎向普罗克特上校说:“先生,您忘了,您要找的是我,您不仅侮辱了我,而且还打了我!”

“菲克斯先生,”福格先生说,“请您原谅,这事只牵涉我一个人。他说我不该打黑桃,这是对我的又一次侮辱,我得找他理论理论。”

“何时何地,悉听尊便。”美国人回答,“使用什么武器也随您的便!”

爱乌达夫人想拉住福格先生,但无济于事。菲克斯警探想把事情揽过来,也没能如愿。“万事达”本想把上校从车窗里扔出去,但他的主人示意他别动手。菲利亚·福格离开车厢,美国人跟着他来到步行通道。

“先生,”福格先生向他的对手说道,“我非常急于回到欧洲去,稍有延误都会危及我的计划的。”

“哼!那跟我有什么相干?”普罗克特上校回答道。

“先生,”福格先生彬彬有礼地接着说,“自从我们在旧金山碰上之后,我便计划着把事情办完了,就来美洲找您。”

“真的吗?! ”

“您愿不愿意6个月后再相见?”

“干吗不6年后?”

“我说6个月就6个月,”福格先生回答说,“到时候我一定来会您。”

“借机会想溜!”斯坦普·W·普罗克特嚷道,“要么现在,要么别再见了。”

“好吧,”福格先生说,“您是去纽约?”

“不。”

“芝加哥?”

“不。”

“奥马哈?”

“这跟您没关系!您知道普卢姆·克里克吗?”

“不知道。”福格先生回答。

“就是下一站。火车一小时就开到那儿,在那儿停10分钟。10分钟内,我们可以互射几枪了。”

“好吧,”福格先生回答,“我将在普卢姆·克里克站下车。”

“而我甚至认为您将在那儿躺下!”美国人气焰嚣张地补充说。

“那可就难说了,先生!”福格先生说完便回到车厢里,态度与平时一样地冷静。

回到车厢,绅士先安慰了一番爱乌达夫人,跟她说,这种吹牛的家伙根本没什么好怕的。然后,他请菲克斯在马上要进行的决斗中当他的证人。菲克斯无法拒绝。菲利亚·福格又若无其事地玩起中断的牌来,极其冷静地还是打他的黑桃。

11点钟,火车汽笛响了,普卢姆·克里克车站到了。福格先生站起身来,走向步行通道,菲克斯紧随其后。“万事达”带着那支手枪陪着他。爱乌达夫人留在车内,脸色苍白,面无人色。

此刻,另一节车厢的门开了,普罗克特上校也来到步行通道,身后跟着他的证人,一个同他一个德行的美国佬。但是,当两个对手正要下到铁道上去时,车长跑过来冲他们喊道:“请别下车,先生们!”

“为什么?”上校问。

“车晚点20分钟了,所以这一站不停了。”

“可我要同这位先生决斗啊。”

“很遗憾,”车长回答,“我们立即就要发车。铃声响了!”

铃声确实响了,火车又开动起来。

“我真的很抱歉,先生们,”车长这么说道,“换到其他任何情况,我都会通融一下的。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们来不及在这里决斗,难道你们就不能在途中决斗吗?”

“这也许对这位先生不太合适!”普罗克特上校不无揶揄地说。

“我觉得非常合适!”菲利亚·福格回答说。

“嗯,我们这是真的到了美国了!”“万事达”在想,“这个车长是上流社会的一位绅士!”

他这么想着,便跟着主人去了。

两个对手、两名证人跟在车长后面,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来到了最后一节车厢。这节车厢里只有10来位旅客。车长问他们是否愿意给两个为了解决事关荣誉问题的绅士暂时腾一下地方。

好家伙!不过,旅客们非常高兴能为这两位绅士帮点儿忙,所以都退到步行通道上去了。

这节车厢长50来英尺,很适合决斗。两个对手可以在过道上互相对打,想往死里打都行。决斗还从来没有这么好办过。福格先生和普罗克特上校每人各带两把六发手枪,走进了车厢。他俩的证人都在外面,把他俩关在了车厢里。火车汽笛发出第一声鸣响,他们就可以开火……然后,两分钟之后,证人走进车厢,把两个绅士中活着的那位接出来。

实际上,再简单没有的了。甚至简单得让菲克斯和“万事达”感到心都要跳炸了。

大家都在等着约定好的汽笛声响。突然,一阵震天动地的狂呼乱吼声传来,还夹着噼噼啪啪的枪声,但这枪声并不是从两个决斗者的那节车厢里发出来的。恰恰相反,这阵阵枪声是从前头传来的,而且整列火车都有枪声在响。车厢里传来一片惊叫。

普罗克特上校和福格先生手里握着枪,立即走出车厢,向车前头冲过去。那儿枪声喊声响成了一片。

他们明白了,列车遭到一伙西乌人的打劫了。

这些胆大妄为的印第安人并不是头一回袭击火车,他们曾多次打劫过。他们按照自己的习惯做法,不等火车停下来,上百号人便一齐冲上车门踏板。他们攀登火车就如同马戏团小丑纵身跳上奔跑中的马一样身手不凡。

这帮西乌人个个都带着长枪。刚才的枪声就是差不多全带着手枪的旅客们与他们对射时发出来的。一开始,印第安人便向火车头冲去。司机和司炉已被他们用大棍棒打昏过去了。一个西乌人头领想刹住车,但又不会摆弄控制器的操纵杆,不但没把蒸汽阀门关住,反而把它开得大大的,因此,火车像脱缰野马似的,飞驰起来。

与此同时,西乌人已经冲上了各节车厢,一个个全都像是发怒的猴子似的在车厢顶上疯跑,从车窗跳进车内,与旅客们进行肉搏。行李车已被打开,遭到洗劫,行李全都被扔到车下了。喊声和枪声不绝于耳。

此刻,旅客们都在拼命抵抗。有几节车厢已经设置了防御工事,在进行顽抗,宛如一个活动的真正堡垒。火车在以每小时100英里的速度飞驰。

从火车遭袭击开始,爱乌达夫人就表现得很勇敢。当有个西乌人向她冲过来时,她握着手枪,从打碎的车窗,进行自卫还击。有20来个西乌人被打得半死,掉落到车下去,其中有几个是从步行通道上滚落到路轨上的,被车轮像碾虫子似的碾碎了。

有好些旅客,被子弹或大棒击中,伤势严重,躺在车座上。

无论如何得结束这场战斗。它已经持续了10分钟了。如果火车不停下来,那只能是便宜西乌人。确实,卡尼堡站离此不到两英里,那儿有一个美国兵营,过了这个兵营,在卡尼堡和下一站之间,那西乌人就可以在车上称王称霸了。

车长一直在与福格先生并肩战斗,突然一颗子弹把他击倒。他倒下去时喊道:“如果火车在5分钟内停不下来,我们就完了!”

“它会停下来的!”菲利亚·福格说着就想冲出车厢去。

“您留下,先生,”“万事达”冲他嚷叫道,“让我来!”

菲利亚·福格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个勇敢的小伙子就已经躲过西乌人的注意,打开一个车门,偷偷溜到车厢底下了。这时候,战斗仍在继续,子弹在他头顶上嗖嗖地飞过。他恢复了马戏团小丑的灵活机敏,在车厢下面隐蔽前行。他抓紧车链,踩着刹车连接杆和车架纵梁,身轻如燕地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攀爬过去,终于爬到车前头了。他没有被人发现,他也不能被人发现。

这时候,他一只手抓住行李车和煤水车的连接处,用另一只手去摘保险链条。但是,由于机车的牵引力的缘故,要不是机车突然一阵摇晃,铁栓被震得跳了出来的话,他永远甭想把铁栓拔开来。列车脱节了,慢慢地落在了后面,火车头则越跑越快。

由于惯性作用,列车继续向前跑了几分钟,但是,各节车厢里,旅客们拉上紧急制动闸,列车终于在离卡尼站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停下来了。

这时,卡尼堡的士兵们听见枪响,紧急赶了来。西乌人没等士兵们赶到,在列车停稳之前,便逃之夭夭了。

但是,在车站站台上清点人数时,旅客中有好些人没有应声,其中包括那个因其忠诚而挽救了旅客生命的勇敢的法国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