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源·激流(上海交通大学校史研究口述系列·第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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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红旗、散传单和飞行聚会

“九一八事变”之后,我们的工作以爱国反帝宣传为主,痛斥国民政府不抗日的罪行。一时间,交大党支部的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

1933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我们在校内升起了红旗。红旗及旗面上的斧头镰刀图案是由林娟制作的。我们把事先做好的红旗交给工友同志,在五一前一天半夜里升起在校内楼顶旗杆上。天亮后,红旗飘扬,校方大为震惊,迅速取下,然而一直没有破案。

我们经常在校内外散发传单。有些传单是上级发下来的,有些是我们自己起草的,主要内容是宣传抗日救亡、反帝爱国思想。刚开始比较困难,深夜趁着没人在实验室里印传单,后来在平民夜校印传单,就方便多了。

1933年三四月间,学校举办工业及铁道展览会,外来参观的人很多。我们利用这个机会,油印了许多宣传单在校园内散发,放在树下路边、图书馆里、体育馆里、食堂里、展览厅里,到处都是。年轻人胆子很大,散传单不再是偷偷地放,而是白天到处乱洒,当然尽量不要让人看见。冯柏根胆子很大,在体育馆人多的时候将传单“唰”一下洒出去,紧接着,他跟着别人一样在地上拾传单。我在一旁看到了,别人没看见。我说:“你这么大胆,这么多人也洒。”他说:“这有什么,别人又没看到我。”一时间,搞得学校很震动。校方与警方联系,派来几十个警察在校园内站岗,还安放了几个探照灯,在夜间用强光扫射人行道及阴暗处,却毫无所得。见此,我们偷偷地笑,心中一点也不怕。

靠散发传单,我们还发展了两位东亚同文书院的朝鲜学生。有一次吃过午饭,顾文卿问我:“考虑不考虑安全?”我说:“当然要考虑啊。”他说:“完全考虑安全就什么事情也别干。”他又问:“你有没有思想准备?”这话我明白,说:“有。”他说:“好,我们今天出去来一个,干不干?”我问:“干什么?”他说:“我们到马路上散传单,你干不干?”我说:“这怕什么!”于是我们就去了,拿着抗日传单到同文书院附近的街上去散发,看到人就递。当时还碰到警察,不怕,照旧散发,警察倒是没过来抓我们。凭着这传单,我们认识并发展了同文书院的两位朝鲜同志入党。这两位朝鲜同志很积极,在马路边墙面上刷传单,还拿粗毛笔在法租界街上写标语。法租界巡捕只得拿了水去洗,一边洗一边骂“是共产党干的”。刚洗掉没几天,墙上又被写上了。同文书院没有单独成立支部,从组织关系上说,这两位同志属于交大党支部的。我离校以后,就不知道这两位朝鲜同志的情况了。

林得连(左)接受母校校史人员的采访

当时还有一种革命方式叫“飞行集会”。1933年7月,法国进步人士、著名作家巴比塞来上海访问,省委组织欢迎会。法南区委要求交大党支部组织一次欢迎巴比塞的街头飞行集会,地点在法租界马浪路(今马当路)。交大支部十几位党员和社联成员都参加了,法南区的同志也大多来了,总共一百多人。怎么认出是来参加大会的同志呢?大家都在马路边上站着,十字街头,四面都是,等着开会。我们印了许多宣传品,内容是我起草写的,署名为“欢迎巴比塞委员会”。我接受的任务是:听到鞭炮响,我就要站在高处发表欢迎词,号召大家。我就找了个高些的地方,在一旁等着。汪道涵、文晳等都和我并排站着。集会地距法国巡捕房很近,法国巡捕骑着摩托车赶来,有20多辆,在马路上巡逻着,但没有动手抓人。我一看这形势很紧张,马路上行人不多,都是我们参加飞行集会的同志。鞭炮响了,这是区委的命令下来了。我服从命令登高一呼,结果法国巡捕停下车抓人,我没说几句话就被逮住了。法国巡捕倒是没有去追捕参加集会的同志,按照西方的规矩,将人群驱散就了事了。因为我是发言者,所以把我带到了巡捕房。当时我们参加革命活动,早就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而且我已经有过一次被抓的经验,所以一点也不怕。他们问我干啥?我说:“欢迎巴比塞,欢迎你们国家的人。”法国人拿了宣传单看,还请中国人翻译,看了以后说“欢迎我们国家的人,没有什么”,还问我是哪里的,我说是交大的,他就吩咐“送他到交通大学去”。他们将我送到交大门口就走了。为谨慎安全起见,组织上对我审查一个月,确定没问题后再恢复我的活动。回想起这件事情很有意思,我们那次飞行集会还算幸运,没有损失同志,但有的飞行集会损失了不少人。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年党的领导路线“左”倾冒进,这在当时的运动中是有体现的。省委领导区委,区委领导交大。我们支部在交大也是蛮干,但区委对此很支持,说“干得好”。我们越干越起劲,其实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