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草木上的神山

神山没有神，只有山，和山里几十户世代耕种的乡民。

神山是一个地名，这个叫神山的村庄，落座在井冈山黄洋界下的山坳。这是一个自然村落。

井冈山，我不陌生，之前也来过，却是第一次来神山村。

在有公路之前，这是一个封闭的山村。山货和日常吃食，依赖肩挑。年轻人觉得山上生活不便，迁居茨坪、拿山。前几年，柏油路从山下一直修进了村，迁居的人又回到了山上生活，翻修和兴建屋舍。这里是祖居之地，怎么会离开呢？无论山有多高，林有多深，都有一条路直通家门口。离开了神山又回到神山的人，渐渐明白了，无论穿什么样的鞋子，走什么样的路，鞋底下的泥土还在。

山外的人来神山吃麻糍，喝山茶，吃农家菜，看山泉，逛果园，便不想走了。也许，来神山做客的人，大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

一个叫神山的村庄，一个云端之上的村庄。它为什么叫神山村呢？为什么不叫高山村，不叫云上村，不叫树上村呢？称之神山，是先民对生活的一种信仰。岁月流变，这是一个山村的神奇。

#竹谱

中元节，突然想做一坛封缸酒。父亲说，封坛要竹壳叶，酒气不散，以后启坛了，也方便。竹壳叶就是笋长成竹子之后，脱下来的笋皮，包在竹子的根部。竹壳叶黄黄的，不硬也不软，有弹性，确是封坛口的好东西。

冬至后，竹山有冬笋。冬笋容易烂。用一个箩筐把冬笋吊在楼板下，藏一个月也不会坏。

冬笋吃完了，苦竹笋又发上来了。苦竹笋长竹叶了，春雷滚滚，掉在屋顶上。第二天，一根黄褐色的笋破土而出。雷竹笋剥了笋皮，光洁如玉。这个季节，桂竹笋可是笋中最好吃的。

发了叶的笋，留着，来年可是棕黄皮的竹子，砍下来，请来做篾的梅青师傅，打箩筐打粪箕打晒席。

铅山县是中国毛竹之乡。铅山产连史纸，唐代至清末，一直是贵族用品，是印刷书籍最好的纸。连史纸就是以新竹为原料的，上山砍下来，淋雨、泡浆、团丝、压榨、抄纸、焙纸，七十二道工序环环相扣。

在纸出现之前，古人把字刻写在竹片上。字刻写在竹片，相当于把人的生命缩在竹片上，以传后世。

栽竹，也成了乡俗。自古以来也是这样，贵族栽竹，士大夫栽竹，士子栽竹，乡人也栽竹。

其实竹子由地下茎无性繁殖，在即将枯死或水灾、旱灾、虫害肆虐时，会开花，开花后便会大面积死亡。竹子也是有花植物，花如米粒，叫竹米，是珍贵食物。竹实就是竹米。竹米就是竹的种子，是竹子繁衍最为传统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