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家书抵万金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如一层薄薄的金纱,慢慢从营区褪去,夜幕开始悄无声息地降临。营区里的灯光像是得到了某种神秘指令,一盏接着一盏,陆续亮起,远远望去,恰似夜幕中闪烁的繁星,努力驱散着黑暗,却驱不散战士们心头的阴霾。
军人服务社内,此刻满满当当全是等着打电话的战士们。狭小的空间被挤得密不透风,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焦虑的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味道,让人愈发憋闷。
排在后面的人更是心急如焚,他们的双脚像是被施了法,不停地快速跺着地面,“砰砰”声此起彼伏,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嘴里还一刻不停地嘟囔着:“快点啊,快点打完。”那声音里裹挟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令人揪心的焦虑,在嘈杂的环境里不断回响。
在队伍的后方,有个年轻的战友,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惶恐。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那因为焦急而涨得通红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一条条愤怒的小蛇,凸显出他内心难以抑制的紧张。他的手臂微微颤抖,肌肉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因为这股巨大的力量而爆发。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仿佛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瞳孔因为恐惧而微微放大,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担忧。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就像播放着一部恐怖电影,不断浮现出家人可能遭遇危险的画面:房屋轰然倒塌,家人被埋在废墟之下,痛苦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这些画面如同噩梦一般,紧紧地缠绕着他,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让他愈发煎熬,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家人身边,确认他们是否平安。
此刻,在这小小的服务社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每个人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家人平安无事的好消息,让这份悬着的心,能有个安稳的着落。“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消息面前,这句诗无比贴切地诠释了战友们对家人的牵挂与担忧。他们的心,跨越了千山万水,紧紧地与千里之外的家人系在了一起。
万大神,作为连队文书,此刻正独自伫立在走廊之上。他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长,显得有些孤单。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他额前的碎发,却未能抚平他内心的波澜。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试图平复那如潮水般翻涌的紧张心情,随后缓缓掏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着拨通了爸爸的手机号码。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万大神的眼神中满是忐忑,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仿佛那小小的屏幕承载着他全部的希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显得无比漫长。终于,电话接通的“嘟”声打破了寂静,他的心猛地悬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爸,家里咋样?地震的时候你们没事吧?”万大神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神中满是担忧,仿佛能穿越千里,看到家乡的模样。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沉稳的声音:“儿子,我们都没事。和你们遭遇的一样,亲戚朋友们在两点半左右也都感到了强烈的震感。大家都互相通了电话,好在没有亲朋好友受伤,家里一切都还好。你在部队别担心我们,安心工作。”
听到这话,万大神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他原本紧紧攥着手机的手,也慢慢松开,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渐渐平复。他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扑通”一声落了地,那一脸的沉重总算稳稳地放进了心里。他微微仰头,望向夜空,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那是喜悦与安心交织的光芒。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这一刻,这句诗深刻地诠释了他对家人的牵挂以及得知家人平安后的如释重负。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只要家人平安,比什么都重要。”随后,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准备投入到连队的工作中。
不多时,其他战友们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班里。刚才还像铅块般沉甸甸、沉闷压抑的氛围,随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互通消息,渐渐有了些许缓和。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屋内,映照着战友们的脸庞,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最初听到地震消息时那种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战友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放松的浅笑;有的战友互相拍着肩膀,交流着家人平安的喜悦。
然而,在这逐渐恢复轻松、欢声笑语渐起的氛围里,有几个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与热闹隔绝开来,格外落寞。那是几名来自四川的战友,他们身形各异,却都被阴霾沉沉地笼罩着,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压抑的世界。
张列元,原本身材高大壮实,那宽阔的肩膀似乎能扛起世间所有的重担,平日里走路都带着风,自信又豪迈。可此刻,他却像被抽去了脊梁骨,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往日挺直的背此刻弯成了一道弧线,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忧虑。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额头上的皱纹也愈发明显,眼神中满是慌乱与不安,不停地四处张望,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偶尔松开又再次握紧,显示出内心的极度紧张。
苟正礼,身形瘦削,像一根挺拔的竹竿,平常那灵动的双眼总是闪烁着聪慧的光芒,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迅速做出反应。可现在,他的眼睛却黯淡无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眼神呆滞,仿佛灵魂已经飘远。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寒风中一片飘零的树叶,单薄又无助。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往日的活泼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庞明江,圆圆的脸上肉嘟嘟的,一笑起来就像个弥勒佛,给人一种憨厚、乐观的感觉。但此刻,他圆脸上的肉仿佛都耷拉下来,失去了往日的生气。眉头紧锁,那两条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眼睛里满是深深的担忧,时不时地叹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手不停地在头发上抓挠,原本整齐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像是一个被风暴肆虐过的鸟巢。
范世彪,皮肤黝黑,平日里总是一副坚毅、沉稳的模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他却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线条格外僵硬,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下巴微微颤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手中的手机,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绝望的交织,那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还打不通,家里到底怎么样了?”他的双脚不停地交替挪动,却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黄治富,个子不高,平日里总是蹦蹦跳跳,充满活力,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此刻,他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整个人局促不安,身体微微蜷缩着,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他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眼神中满是慌乱,一会儿看看周围联系上家人的战友,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失望,不断地变换着。他的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和担忧。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家里的号码,动作机械又执拗,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陷入了永不停歇的循环。手指机械地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由于过度用力,指腹微微泛白,指甲与屏幕触碰,发出细微且规律的“嗒嗒”声,在这寂静又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们的眼神仿佛被手机施了定身咒,紧紧地黏在屏幕上,一刻也未曾离开。那眼神里饱含着期待,一丝希望的火苗在眼底闪烁,期盼着下一秒听筒里就能传来家人熟悉温暖的声音;又充斥着恐惧,害怕听到最坏的消息;还满是执着,无论拨打多少次,无论等待多久,都不愿放弃。
听筒里始终只有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尖锐的针,毫无怜悯地狠狠刺进他们脆弱的神经,让他们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冰冷且有力的大手狠狠攥住。他们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像是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等待的间隙,胸腔剧烈起伏,都像是在经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煎熬。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又迅速滑落,仿佛他们此刻正在流逝的希望。
看到来自五湖四海其他地方的战友们都能顺利联系上家人,欢声笑语不断,他们的心情愈发沉重。张列元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额头上的皱纹如同岁月镌刻的沟壑般深刻,仿佛藏着无数的忧虑。他的眼睛里满是焦虑与不安,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些安慰自己的话,可又被心底深处的恐惧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叹息。
苟正礼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而迷茫,往日灵动的双眼此刻黯淡无光,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灵魂已经飘向远方,去寻找家人的踪迹。他的手指还在机械地点击着手机屏幕,动作越来越迟缓,像是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庞明江不停地叹气,胸口剧烈起伏,圆脸上的肉都仿佛失去了生气,耷拉着,毫无往日的圆润和光泽。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偶尔抬起来,又重重地放下,像是在无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他的眼神游离不定,一会儿望向窗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会儿又低头看着手机,眼中满是绝望。
范世彪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紧绷,黝黑的皮肤下透着一丝苍白。他的下巴微微颤抖,努力克制着内心即将决堤的恐惧和不安。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焦急的火焰,却又被深深的无力感所淹没,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黄治富双手不停地在身前绞动,手指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红,指关节泛白。他的脚步来回挪动,局促不安的模样尽显无遗。他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眼神中满是慌乱,一会儿看看周围联系上家人的战友,羡慕与失落交织;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眼中的希望一次次被冰冷的嘟嘟声浇灭。他的身体微微蜷缩,像是在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他们的心里七上八下,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谁也不敢把“地震”和联系不上家人的事情扯上关系,可那可怕的念头却在心底悄悄滋生,如乌云般越积越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无光,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他们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