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慕容会叛变杀王叔，拓跋珪苦战得中山

397年三月二十日，清河王慕容会率部在夏谦泽（今北京市以东一百余里）击败北魏石河头兵马，越发骄横傲慢。慕容隆以叔父名义屡次训责，慕容会不仅不听，反而更加愤恨。此时的慕容会心中也非常清楚，一旦到了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自己手中的兵马大权必将旁落。两位叔父一慕容隆、慕容农都曾镇守过龙城，不仅辈份高、权位重，而且声望一直超过自己。慕容会当然更清楚，自己永远不会成为皇位继承人——太子。一年来对父皇慕容宝册立太子一直心怀怨恨的慕容会真的准备谋反了。

幽平二州的一些将领感念慕容会的恩德，不愿接受慕容隆与慕容农的统领，向皇帝慕容宝请求道：“清河王的勇敢与谋略高于当世，臣等与之誓死同生，请陛下、太子（慕容策）以及各位亲王都留在蓟城（今北京市），准许臣等随清河王南下解除京师中山（今河北省定州市）之围，然后再奉迎陛下返回京都。”慕容宝身边的侍从都厌恶慕容会，提醒慕容宝道：“清河王因为没有被册立为太子，一直非常不满。清河王才武过人，又善于收买人心。陛下如若准许其南下，恐怕中山解围之后，将有卫辄拒父之事。”慕容宝当然知道春秋时卫辄拒父的故事。卫辄是卫国太子卫蒯聩的儿子。卫蒯聩谋杀其父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失败后逃往宋国。后来其父卫灵公去世后，由于卫蒯聩不在国内，改由卫辄继位。卫辄继位后不准其父卫蒯聩回国。慕容宝的侍从以卫辄之事来劝慕容宝，是担心慕容会成为当今的卫辄。慕容宝当然早就担心慕容会心怀不轨，遂对请命的众将领回道：“道通（慕容会字道通）年纪还小，才能不及两位叔父，怎能独自领兵出战？再说朕将亲统大军，道通就是朕的臂膀，怎能离开朕之左右？”众将听后非常不悦，只好退出。

打发了为慕容会请命的众将之后，慕容宝的左右侍从趁机劝慕容宝杀掉慕容会，以绝后患。侍御使仇尼归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去见慕容会，对慕容会说道：“大王所依仗的父皇已别有所图，所依仗的兵权已被剥夺。大王应当诛杀二位叔父，废黜太子，自主东宫，兼任将相，匡扶社稷，方是上策。”慕容会听后犹豫不决。而此时的皇帝慕容宝已对这个儿子完全失去信任，对两位兄弟慕容隆与慕容农说道：“朕观道通志向，必反无疑，应当尽早除掉他。”慕容隆与慕容农再次为这位侄儿说话，劝慕容宝道：“现今外敌入侵，中原大乱，国家有累卵之危。道通镇守旧都，远赴国难，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动四邻。再说道通的反迹并没有显现，如若诛杀，不仅有伤父子之情，也有损国家威望。”慕容宝坚决地说道：“道通的叛逆之心已经坚定，卿等一味仁慈宽恕他，而不忍杀他。朕恐其一旦叛变，必将先害各位叔父，然后害朕。到那时卿不要因今天的自负而后悔。”慕容宝与慕容隆、慕容农的谈话传到了慕容会那里，慕容会更加害怕。

四月六日，慕容宝等一路东行到达广都（今辽宁省建昌县境内），夜宿黄榆谷，离龙城只有二百余里。眼看就要到达龙城了，慕容会不能再犹豫了，终于决定动手。慕容会派其党羽仇尼归、吴提染干带领二十余壮士，分两路去袭击慕容隆与慕容农。慕容会果然先向两位叔父下手了。吴提染干直闯慕容隆的大帐，当场杀死慕容隆。而仇尼归将慕容农砍成重伤，却被慕容农擒获。慕容农不知参与叛变的人马是多是少，连忙带着仇尼归逃往深山躲避。慕容会获知仇尼归被擒，担心谋反之事将会泄露，遂连夜晋见父皇慕容宝。慕容会说道：“两位王叔谋反，儿臣已将其铲除。”慕容宝当然知道谁是真正的谋反者，但为了稳住慕容会，假装非常高兴，还好言安慰慕容会道：“朕怀疑二王很久了，除掉他们很好。”慕容会以为慕容宝真的不知真相，当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慕容会传令严加防备，并在前面引路，慕容宝跟在后面一路东行。慕容会准备将慕容隆的灵柩弃在广都，不想带到龙城。建威将军馀崇流着眼泪恳切请求，慕容会才准许带着慕容隆的灵柩一同前行。行进不久，慕容农从深山之中返回，跟上了队伍。慕容宝见到慕容农，厉声说道：“过于自负了吧！”接着传令将慕容农拿下。慕容宝继续前行十余里，时值中午时分，慕容宝与群臣共进午餐。慕容宝就此与群臣商议如何给慕容农定罪。慕容会当时也在一旁，慕容宝向身边的卫军将军慕舆腾使了个眼色，慕舆腾立即拔出宝剑砍向慕容会。慕容会的头部被砍中，但没有致命。慕容会逃回自己的大营，集结兵马来攻慕容宝。慕容宝不能抵挡，带数百骑兵一口气跑了二百余里，于当日下午晡时到达龙城。慕容会派骑兵追击，一直追到龙城南边的石城，没有追上。

四月八日，慕容会派仇尼归攻打龙城，慕容宝传令死守，仇尼归不能攻克。当天夜里，慕容宝传令出城反击，一战击败仇尼归。慕容会不能攻破龙城，又改变主意，派一使者进城，向皇帝慕容宝提出诛杀皇帝身边的佞臣，并请求册立慕容会为太子。慕容宝没有接受。慕容会一怒之下，将慕容宝未能带走的乘舆器服、后宫姬妾分给众将，设置百官，自称皇太子、录尚书事。接着慕容会以讨伐慕舆腾为名，领兵攻打龙城。四月九日，慕容会兵临龙城。慕容会骑着马看到其父慕容宝登上西门城楼，便向慕容宝喊话。慕容宝大声叱责慕容会。慕容会命士兵向慕容宝大声呼喊以示威。龙城中将士看到此情此景，无不义愤填膺，怒火中烧。黄昏时分，城中将士出城交战，大败慕容会。慕容会士卒死伤过半，慕容会只得退回军营之中。当天夜里，侍御郎高云带领一百余敢死之士突袭慕容会大营，慕容会大营立即崩溃。慕容会带领十余骑兵连夜南奔都城中山。慕容宝传旨将慕容会的母亲及其所生的另三个儿子一同处死。

四月十日，慕容宝颁诏大赦，凡与慕容会一同谋反之人全部无罪，官复原职。慕容宝又论功行赏，因平叛有功而被擢升为将军、晋封侯爵的有数百人。辽西王慕容农伤势很重，伤及大脑，慕容宝亲自为其包扎。慕容农伤势虽重，但还是活了下来，被慕容宝任命为左仆射，不久又升为司空、领尚书令。慕容宝追赠高阳王慕容隆为司徒。慕容会的部将馀崇向慕容宝自首，慕容宝嘉勉其忠心，升其为中坚将军，统领宫廷侍卫。侍御郎高云被升为建威将军、封夕阳公。慕容宝还将高云收为养子，改名慕容云。

话分两头，再说慕容会谋反失败，南下中山，投奔后燕开封公慕容详。慕容详没有接纳慕容会，而是将慕容会诛杀。也就在这时，长期在外征战的北魏王拓跋珪军中缺粮，传令东平公拓跋仪解除对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村）的包围，移驻钜鹿（今河北省平乡县），将粮草堆积在杨城（今河北省宁晋县）。慕容详得知拓跋珪缺粮，派出六千步兵出城寻机袭击拓跋珪的兵马。拓跋珪率部反击，杀后燕五千兵马，擒获七百余人。拓跋珪这回没有杀俘，传令将所擒获的七百余人全部放回。

五月，后燕皇帝慕容宝所派的南下协防中山的西河公库傉官骥率部三千人到达中山。岂料中山城中的慕容详与库傉官骥不能相容，竟互相激战。结果，慕容详杀掉库傉官骥，还屠灭了库傉官家族。慕容详还杀了中山尹苻谟，也屠灭了苻氏族人。中山城内一时混乱，百姓惊恐，纷纷结盟，各自为战。

中山城内如此混乱，本是北魏兵马攻城的好时机，但由于城外的拓跋珪军中缺粮严重，拓跋珪于五月七日传令暂时撤围，向东前往河间（今河北省献县）寻求粮草。中山城内的慕容详不战而使北魏兵马撤围，自认为威高德厚，竟自称皇帝，改元建始。慕容详颁诏设置百官，任新平公可足浑潭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慕容详还做了一件自取灭亡的事，那就是将扣留六年之久的北魏王拓跋珪的兄弟拓跋觚处死，以图稳定人心。

从五月到七月的两个月，北魏一直没有攻城，中山总算安定了一段时间，然而好景不长，内部又生事端。慕容详与其新任的尚书令可足浑潭开始不和，竟将其杀害。慕容详还嗜酒如命，荒淫无耻，不顾军民，任意屠杀，前后共杀王公及以下五百余人。不久中山城中饥馑严重，慕容详不准百姓出城寻找粮食，饿死的人很多。城中军民听闻赵王慕容麟就在附近，都盼望慕容麟能够来到城中取代慕容详。不想机会真的来了。当时慕容详正派辅国将军张骧率五千余人驻守常山（今河北省正定县），征集粮草。慕容麟便带领丁零部夺取了张骧的兵马，随即率这支兵马攻打中山城。城中军民听说慕容麟来攻，主动打开城门，迎接慕容麟入城。慕容麟控制了中山城，当即传令将慕容详处死。慕容麟接着也自称皇帝，准许百姓出城寻求粮食。军民吃饱后，提出要出城与北魏兵马作战，慕容麟坚决不准，坚持固守中山。不久，中山城内又开始缺粮。

也就在这时，北魏王拓跋珪派长孙肥率七千骑兵再次袭击中山。长孙肥不日攻入中山外城。中山城中的慕容麟终于率兵出击，长孙肥不敌而撤，慕容麟追击，一直追到泒水（今河北省中部沙河）。长孙肥不再撤退，开始反击。慕容麟不敌，一路撤回中山城中。

八月，拓跋珪进驻常山郡的九门县（今河北省石家庄市藁城区西北），向中山推进。岂料拓跋珪的军中出现瘟疫，人马死亡很多。拓跋珪询问瘟疫情况，将领回答道：“十个人中只有四五个活着。”这时，在外作战整整一年的将士都想回家。但拓跋珪不打算放弃即将攻克的冀州，对将领们说道：“此乃天命，孤亦无可奈何。四海之民，都可成为国之臣民，就看孤如何统御了，还用担心没有民众吗？”群臣听后，不敢再言。拓跋珪又派抚军大将军、略阳公拓跋遵袭击中山，拓跋遵攻到外城而回。

一个月过去了，孤立无援的中山城饥馑更加严重，慕容麟不能再守，遂率两万兵马出城南下数十里，进驻新市（今河北省正定县东北）。九月二十九日，北魏王拓跋珪获知这一消息，连忙率部攻打慕容麟。太史令晁崇劝阻道：“今日是甲子日，出战不吉。当年纣王就是在甲子日灭亡的，甲子日便被称为疾日，兵家忌讳这一天。”拓跋珪不以为然，说道：“纣王在甲子日灭亡，那么周武王不就是在甲子日兴起吗？”晁崇无言以对。十月二日，慕容麟退守泒水。十月十日，拓跋珪与慕容麟再在义台（今河北省新乐市西南）交战，慕容麟大败，九千余人被杀。慕容麟带领数十个骑兵侍卫，在乱军之中救出妻儿，再次逃往太行山区，后来又南下邺城，投奔范阳王慕容德。

十月二十日，拓跋珪终于占领中山，后燕公卿、将士有两万多人投降。后燕数以万计的奇珍异宝均被拓跋珪获得。拓跋珪颁诏追称兄弟拓跋觚为秦愍王。拓跋珪下令掘出慕容详的坟墓，将慕容详的头颅砍下。拓跋珪又将主张杀害拓跋觚的两位官员高霸、程同诛杀，并将二人五族男女拉出，用大刀砍死。三日后，拓跋珪又派三万骑兵南下，加入到卫王拓跋仪的军中，准备再攻邺城。然而此时据守邺城多日的范阳王慕容德已经决定放弃邺城，继续南下，北魏轻易就得到了邺城，此为后话。

后燕与北魏为期两年的战争到此暂歇，后燕由盛而衰，而北魏迅速崛起。后燕从此完全失去了并州、冀州，其国还被拦腰截断，分为南北。就在这两年中，凉州境内的后凉也在迅速衰退，最终分裂成四个小国。而关中的后秦则在东征西讨，不断开拓领地，慢慢走向繁盛，数年内吞并西秦。让我们暂且将目光由关东转向关西以及凉州，看看那里又发生哪些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