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建康郡段业建北凉，姑臧城吕纂平叛乱

后凉在397年正月败于西秦，余波仍然未平，内部分裂依然继续。却说后凉天王吕光任命的五位尚书中，除了段业，还有一位名叫沮渠罗仇。沮渠罗仇是张掖（今甘肃省张掖市）卢水（今甘肃省武威市石羊河）匈奴部帅。沮渠罗仇也是匈奴沮渠王之后，其族人世为部帅。后凉征讨西秦时，沮渠罗仇与兄弟三河郡（今青海省化隆县南）太守沮渠麹粥就在吕延的军中。吕延兵败被杀后，沮渠麴粥对沮渠罗仇说道：“主上（吕光）年老昏聩，又听信谗言。现在兵马战败，主将身死，这时正是智勇之士被他猜忌的时候，他一定容不下我们兄弟。与其不明不白死掉，不如率领所部兵马攻打西平（今青海省西宁市），闯过苕藋（今甘肃省永昌县境内），振臂一呼，凉州可定。”沮渠罗仇说道：“你说的虽然很对，但是我们家族世代以忠孝闻名于河西，宁可让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沮渠麹粥的话最终没有被采纳。后来吕光果然听信谗言，追究大军失败之责，杀害了沮渠罗仇与沮渠麹粥兄弟。

却说沮渠罗仇有个侄儿，名叫沮渠蒙逊，时年三十二岁。沮渠蒙逊博览史书，通晓天文，雄才有韬略，当然也圆滑善于权术。四月，沮渠蒙逊护送两位叔父的灵柩返回故乡张掖安葬。当时很多与沮渠家族有姻亲的部族纷纷前来奔丧，竟有一万多人。沮渠蒙逊哭着对众人说道：“吕天王昏聩无道，滥杀无辜。我的祖先曾经辅佐窦融威震河西，我准备与各部一起为两位叔父报仇雪恨，恢复祖先大业，众位以为如何？”众人听后，一齐高呼万岁。沮渠蒙逊于是聚众起兵，十天时间，集结了一万多人马。沮渠蒙逊首先攻打后凉的临松郡（今甘肃省张掖市南），一战而克，最后驻屯金山（今甘肃省张掖市东南）。五月，后凉天王吕光派其庶长子太原公吕纂率兵攻打叛变的沮渠蒙逊。两部兵马在匆谷（今甘肃省山丹县境内）激战，沮渠蒙逊不敌逃往深山。

却说沮渠蒙逊有个堂兄叫沮渠男成，在后凉也是一位将军。沮渠男成听闻堂弟沮渠蒙逊叛变，也集结数千人，进驻乐涫（今甘肃省酒泉市东南）。后凉酒泉郡太守垒澄率兵讨伐沮渠男成，战败而亡。沮渠男成接着就攻打建康郡（今甘肃省酒泉市东南）。当时的建康郡太守正是曾与沮渠罗仇一同出任尚书的段业。沮渠男成先派人到建康城中，游说段业道：“吕氏已经衰微，权臣擅政，刑罚无度，人无容身之处。一州之地，叛离之人接二连三，土崩瓦解之势昭然在目。百姓痛苦无所依靠。府君为何以盖世之才，效忠于垂死之国？男成等倡导大义，准备委屈府君安抚本州，使百姓在大灾大难之后，有所恢复。未知意下如何？”段业拒绝，不接受沮渠男成的建议。沮渠男成遂继续包围建康城，二十多天过去了，后凉也没有派兵来援救段业。建康郡人高逵、史惠等劝说段业接受沮渠男成的建议。段业想到自己与后凉朝中的侍中房晷、仆射王详等不和，知道这些人也不会在吕光面前说自己好话，更不会建议吕光派兵来援，段业最终接受了沮渠男成的建议。段业打开城门，让沮渠男成入城。沮渠男成推举段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段业所建的国家此时还没有国号，要到399年二月才定国号为凉，然而史家所称的北凉于397年五月就算建立了。段业当然知道他是被沮渠男成推举也可以说是逼迫才建立国家的，段业于是任沮渠男成为辅国将军，把军政大权全部交给沮渠男成。逃往深山中的沮渠蒙逊听闻此事，连忙带领自己的部众来到建康，投奔段业。段业任沮渠蒙逊为镇西将军。

段业在沮渠男成逼迫下叛变建国，消息传到姑臧（今甘肃省武威市），吕光这回没有不管。吕光当即派吕纂率部前来讨伐。吕纂兵至建康郡，与沮渠男成等交战，不能获胜。吕纂攻打北凉近三个月一直没有取得战果，不得不在八月率部南撤，因为其父天王吕光所在的都城姑臧也出现叛乱。

却说后凉散骑常侍、太常郭黁是西平郡人，此人精通天文与算术，国人非常信任他，也很尊重他。一日夜间，郭黁仰观天象，看到荧惑星守住东井星。郭黁认为吕氏的政权将会不保，而且认为代吕者应当姓王。第二日，郭黁对仆射王详说道：“凉州一带，将有大的战争，主上年老多病，太子吕绍昏庸懦弱，太原公吕纂凶暴骄悍。主上一旦不测，祸乱必起，我二人长期在朝内身居要职，太原公对我等一直咬牙切齿，到那时，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我了。田胡王乞基部最为强盛，姑臧东西二苑的人，大都是其旧部。我准备与公同举大事，共推王乞基为主，二苑之众，都会为我等所有。等到夺取姑臧城池之后，再商议其他事宜。”王详接受了郭黁的建议。二人商定深夜里应外合开始行动。郭黁于夜间带领二苑部众纵火焚烧洪范门，让王详在内响应。岂料事情泄露，王详被杀，郭黁却占领了姑臧的东苑，公开宣称背叛后凉。民间百姓听闻后，都说圣人举兵、事无不成，追随参与者非常多。郭黁在东苑城内俘虏了吕光的八个孙子。

姑臧城里的后凉天王吕光得知郭黁谋反，连忙传旨，令在建康郡征讨北凉的太原公吕纂回师姑臧，讨伐郭黁。吕纂接到旨令后，准备南下返京。有将领建言道：“我等率军南下，段业一定出城追击，不如在夜间悄悄撤退。”吕纂毫不担心地说道：“段业没有雄才，只会据城死守。如若夜间撤退，反而助长他的气焰。”吕纂干脆派人告知段业道：“郭黁在京城作乱，太原公将班师回京平叛，卿想决一死战，就请尽早出城。”吕纂接着传令班师，段业果然没有派兵追击。

就在吕纂回师姑臧的途中，其内部亦出现叛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吕纂有个司马名叫杨统，也准备趁机叛乱。杨统对其堂兄杨恒说道：“郭黁举事，一定是有了把握。我准备杀了吕纂，推举兄长为主，向西到张掖袭击吕弘（吕光之子）。占领张掖后，再向各郡发布号令，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杨恒对后凉倒还忠心，听了杨统之言，大怒道：“我等身为吕家的臣子，安享俸禄，如今国家有难，我等不能挽救，岂能再加重它的灾难呢？如若吕家灭亡，我就是当年卫国的弘演。”杨统决定叛变，知道杨恒不会接受，遂离开吕纂，抵达番禾（今甘肃省永昌县境内），公开宣称背叛后凉，接着投奔郭黁。

再说太原公吕纂联合西安郡（今甘肃省张掖市东南）太守石元良的兵马一同攻打郭黁，郭黁大败。吕纂率部进抵姑臧西郊。郭黁兵败后，非常恼怒，竟下令将吕光的八个孙子全部杀掉，手段极为残忍。郭黁让人将这八个小孩子全部投掷到刀锋枪尖上，然而再砍成数段，还将他们的鲜血喝掉，与将士一同盟誓。众人都看不下去，用手遮住眼睛。

叛乱还在不断扩大。凉州人张捷、宋生招募三千胡人、汉人在休屠城（今甘肃省武威市北）谋反，与郭黁一起推举后凉后将军杨轨为盟主。杨轨准备接受这个盟主，将军程肇劝谏道：“你抛弃龙头而追随蛇尾，不是上策。”杨轨不听，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再说吕纂在姑臧西郊与郭黁的部将王斐发生交战，王斐兵败，郭黁的势力开始衰退。郭黁担心敌不过吕纂，决定派人南下，前往廉川（今青海省民和县），向南凉西平王秃发乌孤求救。秃发乌孤派其兄弟骠骑将军秃发利鹿孤率五千兵马前来援救，时已进入九月。

此时的后凉境内可谓一片混乱，南有南凉、北有北凉与之分庭抗礼，中有郭黁、杨统、杨轨等起兵叛变。此时的后凉天王吕光真是年老昏衰，太子吕绍也是懦弱无能，完全依靠其庶长子吕纂率部平乱。三四个月下来，凉州境内的叛乱没有被平定，南部的西秦竟也趁机前来攻打。398年正月，西秦王乞伏乾归派其弟乞伏益州率兵攻打后凉所属的支阳（今甘肃省兰州市郊）、鹯武（今甘肃省兰州市郊）、允吾（今甘肃省兰州市北）三个城池。这三个城池在后凉的最南端，临近黄河，后凉根本无力顾及，因而很快就全被乞伏益州攻克。乞伏益州也没有分兵占领，只是俘获一万余人后南返。

二月，有两支兵马前来援助郭黁。一支是杨轨所派，一支是南凉秃发乌孤所派。杨轨派的是其司马郭纬，共两万骑兵。秃发乌孤这回派的是兄弟、车骑将军秃发傉檀，一万骑兵。不久杨轨也率部抵达姑臧。三个月中，双方没有大的交战，一直处于对峙状态。五月，后凉太原公吕纂率部在姑臧郊外与杨轨激战，杨轨不敌，然而就在这时郭黁也率一支兵马赶至，吕纂兵败而退。

就在后凉吕纂与叛军在京师郊外激战之时，北边的北凉也在攻打后凉城池。北凉派镇西将军沮渠蒙逊攻打后凉所属的西郡（今甘肃省永昌县西北）。沮渠蒙逊攻克西郡，俘虏了西郡太守吕光的侄儿吕纯。晋昌郡（今甘肃省安西县东南）太守王德、敦煌郡（今甘肃省敦煌市）太守孟敏听闻沮渠蒙逊攻克西郡，纷纷献出城池向北凉投降。北凉国主建康公段业封沮渠蒙逊为临池侯，任王德为酒泉郡太守，孟敏为沙州刺史。六月，段业决定派辅国将军沮渠男成、新任酒泉太守王德一同攻打镇守张掖的吕弘。消息传到姑臧，后凉天王吕光非常担心这个儿子的安全，决定派正在姑臧城外与叛军作战的庶长子吕纂率部北上援救吕弘。吕纂真是南征北战，受命于危难之时。

这里不妨赘述一下姑臧城下的攻守之势。却说吕纂自397年八月从建康郡返回姑臧平叛以来，已经十个月过去了。这十个月中，吕纂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叛军也在不断增加，南凉也参与援助叛军，吕纂一直未能彻底平定叛乱。但时间一长，叛军的力量也在削弱，因而姑臧城仍然安然无恙。当时年老的天王吕光之所以敢在双方交战尚无定论的情况下，派吕纂这支重要兵马离开姑臧北援张掖，说明姑臧城下的叛军势力也快不堪一击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姑臧城非常坚固，吕光仍能坚守。所以当吕纂北援吕弘的消息传到叛军之中，叛军之一的杨轨就说道：“吕弘手中也有一万精兵，如若加入到吕纂队伍之中，到那时姑臧城就更难攻克了。”杨轨与秃发利鹿孤商议决定先战败吕纂，不让二吕联合。面对两支兵马一同来攻，吕纂并不畏惧，率部反击。这一战，吕纂取得大胜，杨轨兵败，逃往王乞基那里。秃发利鹿孤也率部南撤。郭黁听闻杨轨等大败，南下投奔西秦。西秦王乞伏乾归任郭黁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

再说镇守张掖的常山公吕弘等不到吕纂的援军，决定放弃张掖，率所部兵马南撤。北凉国主、建康公段业占领张掖后，决定将都城迁至张掖。段业还准备派兵追击南撤的吕弘。镇西将军沮渠蒙逊劝阻道：“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也。”段业不以为然，坚决率部追击吕弘，结果遭败，幸亏沮渠蒙逊前来援救，才得以逃脱。段业叹道：“孤不听子房之言，以致于此。”回到张掖后的段业决定在张掖东边修筑西安城，作为西安郡的治所。段业还派部将臧莫孩为西安郡太守，驻守西安城。沮渠蒙逊劝说段业道：“臧莫孩这个人有勇无谋，只知进攻，不知退避。主公这是在为其修筑坟墓，而不是城池。”段业不信。不久，吕纂大军到来，果然将臧莫孩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