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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生俱来的指挥天才
【以色列】丹尼尔·巴伦伯伊姆
美国著名的芝加哥交响乐团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1881年至今)了,历经五位“开国”元勋:托马斯、斯塔克、罗津斯基、莱纳以及任职长达半个世纪的索尔蒂。20世纪80年代,由于索尔蒂年事已高,乐团开始到处寻找合适的人选。1989年,乐团宣布了出人意料的决定,将任命曾担任法国巴黎巴士底歌剧院指挥的巴伦伯伊姆为芝加哥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这立即引起轰动,有赞成的,更有反对的。但是,经过多年的实践,巴伦伯伊姆(以下简称巴氏)终于赢得了人们的肯定和赞誉。
巴氏的祖先是俄国犹太人,19世纪末期,俄国展开反犹太种族运动,被迫迁往遥远的阿根廷。巴伦伯伊姆1942年生于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他的父母都是钢琴家,父亲曾受教于意大利著名的钢琴老师斯文森·卡拉慕萨(当今活跃在国际乐坛的女钢琴家玛莎·阿赫里奇就是卡拉慕萨的学生)。但是父亲并不热衷于演奏而只好教学,所以与母亲一起以教琴为生。巴氏在很小的时候,只要一听到门铃声,就知道有人来上课了,以为天底下每个人都弹琴。直到长大些,方才了解还有人做其他的事。4岁时,他看到父亲与小提琴手合奏,执意要练习小提琴。5岁,见到父亲与钢琴家合奏双钢琴,于是又转学钢琴。母亲以教年幼者学钢琴为专长,巴伦伯伊姆的钢琴启蒙之事便落到她身上。不多久,父亲续接巴氏学琴之责,直到他满17岁,未再换老师。父母的教学对巴伦伯伊姆影响深远,再加上他自幼聪慧过人和与生俱来的音乐才华,因此,对他来说,学琴犹如学走路,非常顺理成章,技巧与音乐内涵根本不成问题,从开始练琴,就通过弹奏乐曲来培养能力,无须针对音阶、琶音、颤音、断奏等纯技巧练习下苦功夫。父亲教琴坚持一个原则,绝不用机械方式弹奏任何音,如果将技巧与内涵表达分离,那就如同将灵与肉分离,难以深入核心。同时,弹琴要把管弦乐团时时放在心中,建立对复调音乐聆听与弹奏的观念。巴赫的作品含有丰富的复调音乐结构,最适合这种学习,巴氏几乎全部练过。当时极有声望的指挥家布许鼓励巴氏登台演奏,于是7岁时他就作为儿童钢琴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了钢琴演奏会,曲目为贝多芬的作品;8岁与乐团合作,第一次弹奏莫扎特钢琴协奏曲第22号,这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20世纪40年代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个音乐的天堂,许多音乐家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访问演出。如指挥家托斯卡尼尼、富特文格勒、卡拉扬及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等。从小生长在多种语言、不同文化的环境之下,为巴氏以后走向世界,成为国际化的名人奠定了基础。
在阿根廷时,巴氏的父亲作为音乐家,经常参加当地名人罗森塔尔每星期五晚间举办的家庭音乐会,巴氏有机会认识很多音乐界著名人物,其中有两位对他的影响最大。一位是非常优秀的指挥家切利比达奇,巴氏经常参加他的排练演奏,学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另一位是俄国作曲家、指挥家马克维奇,听到巴氏的弹琴,马克维奇非常喜欢这个小天才,他对巴氏的父亲说:“你儿子弹得十分出色。可是,从他弹琴的方式看得出,他天生是位指挥的天才!我建议你带他到萨尔兹堡去学习指挥课程并参加音乐演奏会演出。”果然,大师的慧眼睿智日后得到了应验,巴氏真的在指挥方面成就了一番事业。
1952年,巴氏全家迁往以色列,在那里首先面临的就是语言问题。家人都不懂得希伯莱文,而用英语交流又非常困难。刚开始全家人都很难适应,幸好巴氏的年纪小,很快就能与其他孩子打成一片,学起话来也相当容易。为了适应当地的生活,足足有两年,全家没有离开特拉维夫城。
1954年的夏天,巴氏的父母决定送他前往萨尔兹堡学习指挥家马克维奇的指挥课程,没想到,临行前这位马氏与巴氏的父母产生了激烈的争辩。马氏要求巴氏完全停止学习钢琴,专心开创指挥生涯,而巴氏的父母则认为应该继续发展其钢琴家的潜能,同时兼读指挥,两者均衡发展。现在看来,巴氏父母当初的坚持是非常正确的。于是,巴氏来到萨尔兹堡的莫扎特音乐学院,成为马氏指挥课课堂上年纪最小的学生,同时跟随钢琴教授费舍尔学习钢琴。在指挥班上,有的同学已经是指挥家,看到小孩子上课,表现得十分不友善。幸好有位名叫布洛姆斯泰德(美国出生的瑞典裔指挥家,任德国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总监)的同学经常帮助他,并帮他解决英语及德语方面的困难。
就在这一年,巴氏幸运地见到了伟大的德国指挥家富特文格勒,并受到他的赏识,邀请他与柏林爱乐乐团合作演出。不料却遭到了巴氏父亲的拒绝,原因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才不久,犹太人怎么能立刻忘掉血泪仇?一个与大师合作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不过,对于巴氏来说,大师的风范、气度和研究的精神,在他心中印下不可抹去的痕迹。富氏追求的音乐与自然紧密结合,宛如河川与暴风雨般和谐,他毫不苟且的态度,严谨精密的要求,每次出场演出,已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难怪巴氏聆听他排练莫扎特的歌剧《唐·璜》过了40年后,仍然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两年以后,巴氏去法国向著名的作曲家布朗热学习作曲,1955年,13岁的他在巴黎首次举行钢琴演奏会。后来,他又进入意大利的圣切契利亚音乐学院,参加意大利指挥家泽奇(泽奇曾求学于钢琴家史纳伯,然后才学指挥,却一鸣惊人)开设的课程。在那里,他不仅接受了全面的学习,而且还结识了两位影响他终生的同学克劳迪奥·阿巴多以及祖宾·梅塔,并成为他的“患难知己”,尤其是他与梅塔仅相差6岁,两人关系密切,情同手足,日后成为经常合作的伙伴。
影响巴氏的音乐家还有以不按规矩“出牌”而称霸乐坛的指挥家斯托科夫斯基。斯氏曾与好莱坞结下不解之缘,同时,对推广现代作品不遗余力。1957年,巴氏受邀到纽约登台,当谈及曲目选择时,斯氏建议他弹普罗科菲耶夫的第1号钢琴协奏曲。这首乐曲在当时绝大部分观众都没听过,并且当时演奏的机会也十分少,可见斯氏在曲目选择上是多么大胆!不过,巴氏从小接受父亲灌输的既博且精的观念,使他拥有十分宽泛的演奏曲目,再艰深的作品(如普罗科菲耶夫的钢琴奏鸣曲第9号),也能表现得精彩出色。很自然,与斯氏的合作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从此,巴伦伯伊姆的名字开始蜚声国际乐坛。
巴伦伯伊姆1965年担任了英国室内乐团的指挥。1968年,他在纽约临时顶替因病不能登场的科蒂斯,指挥了伦敦交响乐团的演出。他充沛的精力,大胆而严谨的指挥风格,引起乐坛的轰动,从此,他作为指挥家频繁地在国际乐坛露面。1969年,他首次指挥了柏林爱乐乐团,1970年又与纽约爱乐乐团进行了首次合作。经过10年的磨炼,巴氏的指挥技艺有了飞速的长进。1975年,指挥大师索尔蒂从巴黎管弦乐团的常任指挥职位上卸任,巴氏作为杰出的青年指挥家被聘为该团的音乐指导及常任指挥。就这样,年仅33岁的巴伦伯伊姆手下拥有了世界一流的交响乐团,并且在这个欧洲最有特色的乐团中一干就是12年,在这期间他还曾担任过法国巴士底歌剧院和德国德意志歌剧院的音乐指导。但出人意料的是1989年,巴氏与法国巴黎巴士底歌剧院乐团高层行政人员发生了冲突,最后惨遭解聘。然而巴氏并没有因此消沉,很快接受了芝加哥交响乐团的任命,成为继索尔蒂之后,大名鼎鼎的美国芝加哥交响乐团的新任音乐指导和常任指挥。
他温文儒雅、不愠不怒的个性,也得到了乐团成员的齐声称赞。就连他自己都说:“每次站在乐团前面,总感觉必须将想象力发挥到极限,因为这个乐团无所不能,如此艰巨的挑战,正符合我终生追求的理想呢!”
他用柔和、低沉有力而略带口音的英语,对于接任这个受人尊敬的第九任音乐总监之职作了如下解释:“70年代开放已久,每位音乐家团员无不全力以赴,竭尽所能,技艺、诠释均表现得非常精辟出色,令我深感佩服。所以,当他们问我是否有意接下索尔蒂的指挥棒时,我真是高兴极了!音乐追求上,我感觉与整个乐团的理念很相近。”这点的确与该乐团的传统有不谋而合之处,翻开乐坛历史不难发现,在美国乐团中,芝加哥交响乐团最具德国的传统风格。前几任音乐总监都具有中欧血缘,上届指挥索尔蒂退休前,希望继任人选应保持此传统。巴氏能够雀屏中选,主要因为他很热衷浪漫派后期的作品,特别是德国作曲家,如布鲁克纳、瓦格纳等人的作品。上任时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首先会尽量保持我们熟悉的精彩作品与现代的有趣的音乐间的平衡,音乐家的责任是要呈现各个时代的不同创作,透过本乐团高超的演奏,让乐迷充分品尝玩味。其次,我们要多鼓励广大的群众,引发他们对现代作品的兴趣,同时,还需聘请作曲家谱写新作,经常登台演出。新音乐第一次上演往往比较困难,若想第二次再登台,取决于能否揭示乐曲之内涵,我相信,广泛地介绍有代表性的作品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将每位作曲家当成独立的个体看待,千万不可笼统地将德彪西和拉威尔混为一谈,对此,我坚决反对。他们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身为美国五大交响乐团之一的领导人,美国作曲家创作的发表,当然是我的责任。至于歌剧演出的计划以及可能与芝加哥著名的抒情歌剧院合作,已列为准备项目,将会进一步去实现。”
巴氏是一位认真、严谨而又执著追求艺术精神的指挥家,无论是歌剧、交响乐还是室内乐,他始终都是抱着严肃认真的态度来研究和把握。他的指挥动作准确而有功底,能够在任何复杂的情况下抓住并控制乐队。他力求向多元化发展,选择各种有内涵的作品,表现各种独特风格。1991年2月,巴氏指挥演出了专为那些死于艾滋病和濒临死亡的人而写的现代交响曲《艾滋病交响曲》,这绝对是世界性创举。他不但将此曲定时加入音乐演奏会中,而且还由Erato唱片公司灌制录音发行,他似乎在告诉人们他推广现代音乐的决心与能力。
作为一个才华横溢、与生俱来的新一代指挥家,巴伦伯伊姆指挥的莫扎特、贝多芬和瓦格纳等人的歌剧作品,在全世界都得到了广泛的好评。作为现代最有影响的钢琴家之一,他多年来一直利用指挥的空余时间来从事钢琴演奏活动,有时自己边演奏边指挥乐队协奏。各大唱片公司争相与他合作,录制发行了他的大量唱片。无疑,巴伦伯伊姆是当代最受乐迷关注且前途无量的指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