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将至:核战边缘的肯尼迪、赫鲁晓夫与卡斯特罗(甲骨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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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9日,星期五,晚

肯尼迪对历史的反复无常有着悉心的观察。二战期间在太平洋指挥巡逻艇的经历,加上猪湾事件的教训,让他对军官的过度自信表示怀疑。他知道白宫的书面指令与政策落地实施中的真实情况之间永远存在巨大的鸿沟。战争留给他的印象就是“军人总是什么都能搞砸”。Stern,Averting “The Final Failure”,38;Micheal Beschloss,The Crisis Years(New York:Haper Collins,1991),530.

肯尼迪认为,历史是一团混沌。人们可以偶尔左右历史前进的方向,但绝无可能完全掌控。而接下来的几天也印证了肯尼迪的历史观。谋事在于总统,而成事则取决于普通民众。因此,历史最终是众人行为塑造的结果:声名显赫的、默默无闻的、位高权重的、想推翻既有秩序的、想要弹指间扭转时局的,还有偶然被推上政治舞台的。这个被后人称为古巴导弹危机的事件,充满了偶然加入却常常被人忽视的参加者:飞行员、潜艇水手、间谍、导弹兵、官员、宣传者、雷达操作员,还有破坏行动成员。

正当总统为古巴导弹基地焦头烂额的时候,两名冷战斗士正划着皮划艇穿过古巴西边的红树林沼泽。米格尔·奥罗斯科(Miguel Orozco)和佩德罗·贝拉(Pedro Vera)把自己的脸涂黑,穿上军装风格的斗篷。他们的背包里装着炸药、雷管、一台收音机、一把M-3步枪、几把气枪以及足够维持一周的食物和水。RB-12皮划艇的电动引擎是带了消音器的,小船漂在弯折的河道上,几乎没有任何噪音。

这两人认识已久。他们曾一起对马埃斯特腊山的“胡子军”发起过进攻。奥罗斯科曾是巴蒂斯塔政府军的中尉,他长得比贝拉更高大也更结实,而贝拉的军衔则是中士。在卡斯特罗革命胜利后,他们逃离古巴,加入了中情局负责训练的反卡斯特罗游击队,也就是第2506旅。奥罗斯科曾协助运送该旅成员到达猪湾。贝拉曾作为伞兵降落在通往萨帕塔(Zapata)半岛的路上。在卡斯特罗发动了反击后,他们仓皇而逃。幸运的是,借助小皮艇在海上漂流一周后,他们被美国海岸巡逻队救了起来,没有沦为阶下囚。

他们朝南前进,途经马拉斯阿瓜斯河(Malas Aguas),到达沿着比那尔德里奥海岸线绵延而起的山地。他们的目标是摧毁连接马塔安布雷铜矿场和圣卢西亚港(Santa Lucia)的空中车道,他们距离目标只有十多英里了。但是,他们面前的乡村却是一片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景象,只有沼泽、有毒的矮灌木丛和茂密的森林。他们可能还要再走上三四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个行动的每一步都是经过仔细规划的。作者与佩德罗·贝拉于2006年1月的访谈;哈维给兰斯代尔的备忘录,1962年8月29日,约翰·F.肯尼迪刺杀记录资料集,国家档案与文件署。古巴军方对贝拉和Pedro Ortiz的审问,Documentos de los Archivos Cubanos,1962年11月8日,关于1962年10月古巴导弹危机的哈瓦那研讨会,研讨会简报手册由国家安全档案馆提供。铜矿曾经是美国人的,在革命后被古巴当局没收了,中情局从铜矿之前的美国主人那里获得了详细的铜矿设计图。利用这些图纸,他们搭起了一个名为“农场”的模拟训练营。另一个代号为“ISOLATION”;Chronology of the Matahambre Mine Sabotage Operation。这座“农场”深藏在弗吉尼亚州约克河对岸的树林里,对面是殖民地时期的首都威廉斯堡(Williamsburg)。8月的时候,奥罗斯科曾乘飞机来到“农场”,训练如何炸毁车道和附近的电缆。他的长官们相信这样做比袭击矿厂更安全,因为矿厂必定守卫森严。如果成功炸毁了车道,就可以极大干扰铜矿生产。中情局认为该计划的成功率“极高”。

在基维斯特岛附近的夏地礁岛(Summerland Key),马塔安布雷计划负责人里普·罗伯逊(Rip Robertson)正在对这两人做最后说明:“你们去吧!别打算活着回来!”Warren Hinckle and William Turner,Deadly Secrets(New York:Thunder’s Mouth Press,1992),149.

一艘长达150英尺的“母舰”带这两人走过90英里宽的海峡的一半,这艘船是中情局在南佛罗里达秘密计划的一部分。在这部分行程中,他们由另外4个古巴人陪同,这四个人曾偷偷地把重达1000磅的武器和炸药运到古巴,提供给反卡斯特罗游击队。船即将到达古巴水域了,两组人员分道扬镳,他们将乘坐更轻便快捷的快艇趁天黑继续前进。

奥罗斯科和贝拉登上了“里费号”(Ree Fee),这是艘36英尺长的汽艇,能探测到附近的古巴海岸巡逻舰,速度也更快。在离海岸线几英里的地方,他们换上了皮划艇。

当无法继续在水道前行时,他们便爬上岸,放掉皮划艇的气,并将它藏在一堆树枝下面。奥罗斯科是组长,他检查了从佛罗里达带来的地图和指南针,标记了一条朝着山的方向的路线。U-2侦察机拍下的图片显示,在泥泞道路的另一边,也就是距内陆3英里远的沼泽地上,有高约400英尺的山脊。中情局行动负责人向他们保证,他们正在穿越的地方人烟稀少,不太可能遭遇敌人。为了以防万一,中情局还是为他们准备了伪造的古巴身份证以及在古巴生产的衣服。从鞋子到斗篷,他们穿着的一切都是由古巴难民带到美国的。

天气阴沉而潮湿。他们穿上笨重的橡胶靴子,系好背带,开始蹚过红树林沼泽。在天空的半月照耀下,树枝浓浓的侧影投射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