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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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群飞来了

湿雪下得纷纷扬扬。我沿着湖边有许多土墩的沼泽似的草地向渔镇走去。海鸥大概已经安顿好巢,发出尖厉的叫声截住我的去路。它们飞得那么近,以至我得眯起眼睛。离渔镇不远,在岸和冰之间的广阔湖湾上,响起不同寻常的强有力的翅膀扑打声。原先在湿雪地上不为人发现的一只天鹅离我十分近地腾空而起,伸长了长长的脖颈,完全像只鸭子,只不过又大又白,飞向湖泊,消失在冰的世界中。沿着湖岸有时漂来一对对小水鸭和野鸭。在回来的路上,在天鹅待过的地方,我躲在土墩后面,发现了几只鹅:为首的在前面游,后面跟着四只。它们受了惊,飞了不远,就在冰附近降落。在水边泥泞中几只凤头麦鸡蹒跚着。野禽飞来的季节开始了。

悬崖下格列米亚奇耶泉对面的窄条树林中,这一夜里冒出了云杉枝条搭的窝棚。在家里有人对我说过,这是磨坊主搭建的,即从格列米亚奇耶磨坊来的我们的磨坊主,他来请求我打猎别影响他,并答应再来一次。

“他非常彬彬有礼,”家里人对我说,“完全是个年轻人。据说,出身贵族。”

不久年轻人自己就来了。他高高的个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与其说是磨坊主,不如说像大学生。

“你懂猎枪吗?”在最初的寒暄后,他回到厨房,拿来了猎枪,问。

“这是通条,”我说,“不是猎枪。”

“没关系,我很快就要买中心部分:有个农民欠我四十普特。我一拿到就去买猎枪和船。而我受的教育是小学五年级。”

“您是一个人吗?”

“有妻子和一个孩子。我一普特挣两俄磅,一个月总共十普特。请告诉我,什么地方有许多野禽?”

“在普列谢耶沃湖,野禽全都开始飞来了。您还用得着更多吗:天鹅,鹅,各种各样的鸭子。”

“我就想到人还未到过的地方去。”他不等我回答,就问。“您热爱人类吗?”

“我对他们感兴趣。”

“而我仇恨他们。我们的农夫特别可恶:狡猾、凶狠、残酷。”

“农民有各种各样的……”

“全都一个样。通俗小说家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

“在这种情况下,请允许我告诉您,我是怎么结婚的。”

“我想睡觉,您大概也想睡吧?”

“不,我去读马克西姆·高尔基的书,因为磨坊自己在运转,我就可以看书。它干活,我喜欢这样。而我妻子在城里,她是缝制衣服的。”

他忧心忡忡、彬彬有礼地走了出去。这是我在“小艇宫”认识的第一个人。接着是被雇来的城里的炉匠。他是个阴沉的人,有一张苦修教徒的脸,这使我想到,这是个虔信宗教的人。

“你们城里有多少教堂?”我问。

“离上帝反正还很遥远。”

“您想说没有上帝吗?”

“也许,什么地方有,但他对我们无所谓,就像我们对蚊子。”

“看来,您只尊重科学?”

“真正的宗教是社会主义。”

就这样我开始与炉匠讲砌炉子的价钱。想起与磨坊主的谈话,我就问炉匠:

“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炉匠回答说:

“第三代地方自治官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