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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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

在非常贫穷和拥挤的渔镇上,我看到海鸥停留在小柱上,孩子们就在附近奔跑也没有惊扰它们。我知道我的孩子较有教养,并想到,要使他们摒弃残忍,需要付出多少劳动呀。我想:

“渔民更替了一代又一代,把保护看似无益但很美丽的鸟儿的戒律也传了一代又一代,告诫半野的孩子不要把石头扔向它们。一些人是因为看了拉斐尔的圣母像才心有所悟,而这些穷人却是从海鸥身上得到了启示,大概因此我们才没有互相啮咬,多少能彼此了解。”

今天彼佳和廖瓦来了。他们急忙去看海鸥并对它们感到惊讶。海鸥在窝巢所在地受到孩子们惊扰突然腾空而起,铺天盖地,然后又像下雪似的洒落下来。当它们停在绿色作物上,绿色的田野就变成了一片雪白。我们知道,海鸥处于居民保护之下,是禁止向它们射击的。民间至今还称它们是栖居鸟。

“罗宾逊”到我们这儿来,立即就和廖瓦争吵起来。他向廖瓦指出,中学毕业后他所选择的活动道路——合作社——是暴力和统治的道路。廖瓦非常生气,冲着他说,即使是这样,那么“现在也必须要暴力和统治,并且我们将统治得比你们贵族好,别以为我是共青团员,我是无党派人士”。

“我可也不是贵族,”“罗宾逊”说,“我是磨坊主,我只是有个人自由的理想,并不想使任何人受到委屈。”

“对了,您想的只是个人而不想了解对社会的新的责任。如果您是社会工作者,那么必定会使人受到委屈的。瞧爸爸,是个上年纪的人了,可仍然理解这一点。您可是个年轻人,却不能理解,因为您是贵族,而爸爸出身于平民知识分子。”

“嘿,廖瓦,”我笑了起来,“你怎么想起这个来,我都已经忘了,我是个平民知识分子。”

“罗宾逊”说:

“廖瓦,别人把我当贵族狠狠地打我,为什么您还要加上几下?”

“您大概还信上帝吧?”

“信。”

“您把他想象成什么?”

“强大,骄傲,自尊。”

“这是贵族的理想。莫非还上教堂?”

“不,我不承认教堂、神父。”

“好啊,即使是这一点,那也很好。”

孩子们成长得挺不错: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家的两个孩子索尼娅和谢瓦快要中学毕业,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家的加丽娅以及三个上大学的儿子来了。我的孩子也穿好衣服过节,廖瓦甚至穿的是英国大衣,以致大家立即叫他寇松  1859—1925,英国侯爵,1919—1924年任外交大臣。——译注。连昨天穿着破衣服的彼佳也全身一新。他们逢节日就以你相称,干杯并沉湎于在博物馆院子里玩乐。

突然,如雪花飘到头上似的,没有任何事先通知,从猎鹰区青年自然主义者生物站来了三位代表:一个穿着奥地利的士兵大衣,另一个穿的是英国旳,第三个穿的是俄国的。他们脱下大衣之后,那就显得更糟:一个的裤子离到脚踝还差一大截。所有三人都背着书包,拿着网袋,腰间别着杆枪。这几个自然主义者遇见我们那些穿得体面的年轻人,犹如见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认识了就分手了。即使是最进步的廖瓦身上也反映出了节日的影响。他带着年轻人到“小艇宫”我这儿来时,报告说:

“有几个土匪模样的人从猎鹰区来找您。”

我们认识了。小伙子们知道我,对我非常尊敬。我满怀热情谈到自己爱谈的话题,对他们说,想建一个偏重于研究地缘方志的生物站,想亲自在使科学和艺术接近的领域里工作。

“大部分动物和植物,”我说,“与人的生活紧密相连,但到目前为止,科学很少对这种联系进行研究,也许,艺术应该来帮助科学。拿海鸥和渔民来说,你们会看到这些贫困的人的生活与最美丽的鸟儿多么令人惊讶地结合在一起……”

自然主义者中最年长的一位说:

“这是个课题!”

另两人低声说:

“聚会后我们今天就来讨论这个问题。”

“你们大家都要讨论吗?”我问。

“是的,”年长者答道,“我们大家都要讨论,然后集体行动,这样我们一分钟也不会浪费。”

“这么说,你们到我这儿来不只是来聊聊天?”

“我们来考察一下您的能力。”

“那你们看到了什么,这不是秘密吧?”

“我们看到,您给我们做宣传非常有用:您能说会写,非常好;做一个自然主义者,您大概还只是表面的,但是您能把物候学观察做得非常好,所以非常希望您给鸟儿套上圈环,因为您是猎人,鸟儿常常光临您的身边。”

我微笑着握了握他们的手。他们乐意讲自己的事儿。年长的二十岁,他已经中学毕业,是生物站的实验员,中学的物理教师。这是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有一张令人讨喜的脸,显然是个领导者,甚至是主席。另一个年轻些,个子小些,文静些,很深沉,大概是个好劳动力,秘书。第三个双手上有海员标记,体格强壮,运气不错:曾经无家可归,革命哺育了他,惹了不少祸,降到了底层,但是不知怎么到了生物站,看到和自己一样的那些流浪儿用显微镜工作,他也看了一下,像过去有人突然相信了上帝、去了修道院一样,他相信了科学,进行学习,现在也中学毕业了。他的脸有点东方人特征,而他的姓是帕尔金。

“您能理解我们,”他们说,“而跟共青团员们却非常不容易沟通。”

“难道你们不是共青团员?”“我们是共青团员,甚至是共产党员,但还是自然主义者,因此我们能更深刻地了解社会生活现象,而他们仍然满足于政治常识。”

突然他们全都看了一下表:他们应赶去参加地方共青团员的会议,会上他们要宣传运用生物学来解决社会生活问题的新方法。

告别时我问:

“我和你们一起在这里建一个生物站,你们看怎么样?”

主席回答说:

“我们要考察一下您的能力,然后明确回答您。”

[1]  1859—1925,英国侯爵,1919—1924年任外交大臣。——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