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终结

就在希洛战役之前的一个月，北方军队已经攻占了密西西比河上游的孟菲斯。而在战役之后的一个月，北方海军又攻陷了密西西比河口的新奥尔良。现在，北军获得了密西西比河上游和下游的控制权。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北方军队从上游和下游同时相向沿密西西比河进发。如能早日会师，则可将分布于河两边的南方邦联各州一分为二。而实现这个目标的关键则是夺取位于河流中游的维克斯堡。这座临河而建的军事要塞是连接南方密西西比河两岸的主要交通要道。河的西边就是南方邦联的战略后方，是其人力和物资的来源。

格兰特深知维克斯堡的重要性，早有夺取之意。但自希洛战役之后，北方联邦军队的进军并不顺利。随着深入到南方土地，后勤补给问题越来越严重。而南方军队现在是在本土作战，熟悉地形和环境。从1862年下半年开始，西部战区的南方邦联军队基本上被划分为西方和北方两支部队。彭贝顿将军率领大约36000人驻防维克斯堡及其附近地区，面对自西北方向而来的格兰特部队。而在北方，自科林斯撤出的南军部队经过重组，现在由布拉格将军率领，牵制住已经抵达该地的北方联邦军队。由于实力上居于劣势，南方邦联军发挥自己在骑兵方面的优势，屡次绕道敌后，烧毁北军的后勤补给基地。这种避实就虚的战略大大延缓了北方联邦军的进军速度。后者在整个1862年下半年只能忙于巩固自己的后勤补给，未能再取得更多的战果。到冬天来临时，双方罢兵休战，各自宿营过冬。

1863年春，大地复苏。格兰特于4月初积极行动起来，率领麾下50000人的大军准备夺取维克斯堡。其对手彭贝顿此时大约也有50000人，但其中至少20000人位于密西西比后方。还有20000人部署在堡垒东部50英里的杰克逊火车站周围。维克斯堡本身只有大约13000人的守军。这种遍地撒胡椒面的做法也是不得已之举。因为仅仅固守堡垒本身是无效的。敌军已经控制了密西西比河两端，格兰特的部队可以从南北两边渡河而来，只要切断堡垒通往东部后方的铁路线，就能取得瓮中捉鳖的效果。所以对南军而言，不仅要守住要塞，更要护住身后的铁路。

然而说来容易做时难。早在战役初期，格兰特手下的1800名骑兵就渡河东进，深入密西西比腹地达600英里，目的就是要广泛破坏南方的铁路。事实证明，北军的骑兵并不比他们的南方对手差多少。他们对密西西比州的铁路网进行广泛的攻击，其最大的目标是密西西比的中央铁路。由于无法将战利品带回后方，这些骑兵只能将缴获的火车予以破坏，然后丢弃。南军只剩下两个火车头可用，纵然还有一部分铁路控制在自己手里，运输能力还是非常有限，每个月只能开出15趟列车。在一处被废弃的路段，由于两边的桥梁皆被破坏，南方军队为了利用这里铁路上尚存的一些车厢，不得不用马来拉动它们，做有限的移动。面对这番令人沮丧的情景，彭贝顿将军下令拆毁所有幸存下来的火车。此举遭到了当地铁路部门的抗议。通过向南方邦联中央政府的申述，这个命令最终被撤销。大概彭贝顿自己也意识到，形势日益绝望。他还是把尽可能多的铁路沿线的设施和器材拆掉，运往佐治亚州继续使用。这项工作无疑需要牵扯他的精力，以及相当的人力资源。在顺境时，铁路固然是军队战斗力的倍增器；当面临逆境时，它也会牵制和分散军队的战斗力。

到5月初，格兰特的大军也分成几支，相继渡河。彭贝顿一时无法判断，究竟哪一支才是主攻部队。更何况自己手下的人马分散，后勤不续。如果正面对抗，他也信心不足，所以不得不再次祭出去年的法宝——绕道敌后，断其粮草。这也是给自己补充给养的好机会。理论上，彭贝顿的决策完全正确。特别是随着联邦军大举渡河，他们的后勤供应现在更加困难。但是令他未料到的是，格兰特竟然下令让部队摆脱对后勤基地的依赖，每人只携带五天的口粮，如果不够只能设法就地取食。此举虽然冒险，但由于不需要顾忌后勤安全，联邦军获得了明显的机动性优势。彭贝顿率军多次与敌人周旋，但纯属徒劳。而且在这种反复机动过程中，南军也感到疲惫不堪，士气低落。5月17日，彭贝顿被迫放弃搜索，全军退回维克斯堡。接下来的两周里，格兰特多次强攻这座要塞，但也是徒劳无功，最后只能选择围城。堡垒内的守军也很困难。去年彭贝顿曾以牺牲民用运输的代价为自己运输粮食，但如今粮食储备已经耗尽。到6月中旬，士兵的每日口粮被削减至原先的四分之一。两周后，维克斯堡打出白旗。

至此，密西西比西部战场上的邦联军已经完蛋。联邦军队可以从密西西比河南下墨西哥湾。南方邦联已经一分为二。在密西西比州北方，领军作战的布拉格将军马上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会面临腹背受敌之势。他随即决定向查塔奴加撤退。

布拉格深知敌人一定会沿着铁路向东打到查塔奴加。而只要能够赶在敌人之前在这里集结起足够的军队，自己仍有翻盘的机会。时间是一个关键因素。所有的骑兵和炮兵部队奉命走陆路向东开拔。而大量的步兵则需要利用火车，做一个U字形的长距离运输。部队首先从密西西比的东北部坐火车南下莫比尔湾，在那里用渡轮跨过海湾，然后再登上火车，北上亚特兰大。这里是查塔奴加的南大门，足以掩护这个战略要地。作为先头部队的一个师，运输非常顺利。大部队随即出发。

所有相关铁路都已得到通知，因而得以事先做好准备。士兵们每人携带一周的给养，以避免途中因外出寻求给养而延误时间。而且，铁路沿途的三个城市都已事先安排好后勤供应。火车每到一个车站，给养会被直接送到站台上。这样，士兵们也就没有理由自己四散乱跑，造成混乱了。为保证运输顺利，纪律得到重申，所以整个运输过程中未发生大规模的酗酒骚乱事件。在各方面的共同努力下，在十天之内，25000人安全走过了750英里距离。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南方的战略形势也因此有所改观。

当然，鉴于南方糟糕的军民关系，这种和谐的景象不可能维持太久。1863年9月，布拉格将军撤出了查塔奴加。与此同时，一支北军部队攻占了查塔奴加以东110英里处的诺克斯维尔。布拉格害怕遭到包围。他再次要求从东部战场调派援军。来自弗吉尼亚的12000援军不得不依靠已经超载并且日益破旧的铁路赶来。但由于诺克斯维尔失陷，增援部队不能直接开到查塔努加。他们必须首先南下，绕道佐治亚州首府亚特兰大。这时候就需要当地州政府经营的“西方与大西洋铁路公司”的帮助了。佐治亚州州长布朗趁机敲诈，把为军队和军事物资的运输价格翻了一倍。此举令波拉格将军极为恼火。他威胁要武力夺取铁路，以保障自己的供给线。布朗一方面通知里士满的中央政府，另一方面威胁这位布拉格，如果胡来的话，就让所有的铁路工人回家休息。那就意味着铁路将彻底瘫痪。大战在即，军方不敢节外生枝，最后只能忍气吞声。

在亚特兰大，只有两条单线铁路可供使用。其中一条稍微绕远一些。但为了防止发生拥堵，所有铁路都必须被利用。这一调动扰乱了整个铁路线。相向行驶的列车不得不频繁被引导到支线上，以避免相撞。一些火车因此晚点达12个小时之久。大多数军队在四天内从东部的里士满到达了西部的亚特兰大，全程705英里。这些部队在亚特兰大短暂休整和补充后，又要被送往战场。不幸的是，增援部队尚未全部抵达，布拉格就和敌人在查塔奴加城外的切克莫加上发生交火。而由于铁路的低效率和优先运输平民的政策，12000人的援军中，只有6000人及时赶到了战场。就是这些已经赶到的人当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下了火车后直接投入战斗的。其混乱状况可想而知。然而，两天激战后，联邦军被迫退回查塔奴加城内。南方邦联军队取得了切克莫加战役的胜利。这次战役充分显示了南方邦联铁路的潜力和问题。

现在该轮到北方联邦军队利用铁路大规模调兵了。在弗吉尼亚战场作战的波托马克军团抽出20000人的援军，利用铁路在一周之内行进1200英里，调往查塔奴加。有趣的是，在调动之前，援军指挥官对上级下达的调动命令提出抗议。因为在他看来，在这么短时间内进行如此大范围的调动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抗议遭到驳回。这次增援大大稳定了北方军队在田纳西战场上的形势。

与此同时，自开战以来一直是常胜将军的格兰特被任命为查塔奴加地区的北军指挥官。在此之前，他刚刚用另一种方式跟火车打了回交道。8月份在新奥尔良，他的坐骑被火车声所惊吓，把他摔了下来。格兰特不得不跛着腿于10月初赶到前线，接过指挥权。而他现在的对手布拉格正面临着烦恼。自弗吉尼亚开来的援军被命令向东进发，收复诺克斯维尔，以重新打通里士满至查塔奴加的铁路线。这就削弱了南军的兵力。他们现在占据着查塔奴加城外6英里处的切克莫加山脊。炮火可以覆盖山下南面和西门地区。这就是格兰特的目标。

11月初，格兰特得知当面南军一部已经东调，立即决定加快进攻准备。现在他手头有60000人，而失去了弗吉尼亚援军的布拉格只有33000人。形势明显对北军有利。11月24日，格兰特发动进攻。24小时之内，布拉格的战线就宣告崩溃。而得胜之后的格兰特迅速派去谢尔曼率军东进，以援助诺克斯维尔的友军。想必此时南方邦联军队对自己分兵的举措一定后悔不已。谢尔曼大军尚未到达，南方邦联军队就识趣地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