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大三那年，我不得不出去打工，二房东一眼就看出，我的无奈和心酸，那时候，他在建筑工地上开工，碰到工地用人的时候，便推荐我去，我从小娇生惯养，干不了太重的体力活，他便向工头求情，让我能做些轻巧的工作，说是轻巧，却只是相对而言，其实并不轻松，我负责用铁锹，将砂石铲倒沙筛网上过滤，分出粗沙和细沙，这是我工作的全部内容，工地上做这事的，基本上都是些年长的妇女，我知道，这是二房东对我的照顾，心里对他十分的感激。
这样的工作，通常都是凌晨时分开始，持续几个钟头才能完成，一个晚上，五十元钱，2001年，这也算不错的收入了，我从没有干过这样的体力活，从小到大，只握过笔的手，哪里承受的起，铁锹对我的摧残，每次做完，我的手上都磨出了许多的水泡，疼的厉害，旁边的几个中年妇女，总是笑我是个“文弱书生”，手娇嫩的很，像个富人家的公子，每次听完，我也只是笑笑，不说任何话语...........
即便如此，这个工作，也并不是常常都有，我顾不得手上，刚刚结痂的伤口，经常询问二房东何时还能开工，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慈爱，像是个长辈，他笑笑的说道：“我看你，倒不像个大学生，也能吃苦，我料定你以后，一定有不可估量的前途..........”
听完他的夸奖，我对着二房东，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脸上渐渐的发热，红了起来，却不知该怎么说话，心里对他除了感激外，更有些温暖，觉得自己刚刚出来社会，就碰到了好人，一个尽心尽力帮我的好人...........
但凡，又有这样的工作，二房东都来找我，我从夜晚干起，直到凌晨结束，然后踩着单车去十几公里以外的学校上课，日子也渐渐的充实起来，干了几次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凌晨，才有的工作，叫做“打灰”，凌晨的工地上，数十人，分工明确，将一车车混凝土，推进简易的电梯，带去楼顶，就这样，这一层层楼房就这样拔地而起.........
打灰是浇筑混凝土的统称，我充满好奇心，在家的时候，我和二房东闲聊，我曾经问过他，为何这个工作要凌晨才能开始，二房东只是个小工，但常年在工地上工作，也有了些许见闻，他将道听途说的知识，讲给我听：大部分的大中城市，白天，是不允许混凝土运输车进入市区的。因为要在市区施工，市区又不能就近建搅拌站，只能从外面把混凝土运进来，所以只能晚上施工。
又因为，混凝土性能，要求在几个小时内初凝。如果在养护期开始经历低温，轻则强度不够，重则开裂，严重影响质量，所以，必须在一天当中气温较低的时候施工。
我听完后，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呵呵的笑着，说道：“你父母，要是知道你这么辛苦，一定会心疼的很，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听他说完这些，我眼神柔软了许多，心里想到，他永远不可能猜到，我小时候，家庭还算小康，80年代中期，我家就已经有了家用电器，过年的时候，我甚至，能吃上很多孩子梦寐以求的大白兔奶糖，现在的这些工作虽然辛苦，但我的内心里，从来没有觉得苦过，我也坚信，我总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心里也从来不会彷徨和茫然，这些底气，正是来源于我的童年，我的灵魂，一直富足着，从来就没有穷过.......
工地上，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便在一家洗浴中心兼职，我只做下午18点至凌晨两点的时段，因为，下了班，我还能有几个小时睡眠的时间，这样也不会影响我的学业，我负责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却考验人的自尊心，我穿着得衣服，像是个酒店开门的门童，客人赤条条的在池中泡浴，起身的那刹间，我便要，拿着浴巾上去，要将他后背的水抹干净，再将浴巾，递在客人的手上...........
晚上10点到凌晨，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是特别繁忙的时段，我基本上，忙到没有时间上厕所，这些泡浴的客人，大都是，身材已经变形的中年男性，泡完澡后，他们总是在其他服务人员的带领下，走上三楼，那三楼神秘的很，对我们这样级别的服务人员来说，那就是禁区，我从来没有上去过，只是，偶尔能看见有些身着暴露的女性，在楼梯上走来走去，殷勤的，服务着各种奇形怪状体型的男人.........
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当然知道这三楼上，无外乎，就是些男女之间的苟且之事，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谈过女友，是个名副其实的“青头仔”，但每天，我累的跟狗一样，哪里还有精力，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客人的时候，我恨不能就在客人搓澡的，那湿漉漉的床上睡着........
渐渐的，我除了去学校之外，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工地和洗浴中心上，我每天基本上只睡4-5个钟头，日子过得非常充实，那时候我也算年轻，身体倒也能熬得住，只是，无时无刻的就想睡觉，甚至，在我蹬自行车去学校的路上，我都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我似乎在半梦半醒中...........
比起在洗浴中心兼职，我更喜欢工地上的工作，因为时间短，收入倒还不错，并且，基本算是日结，干完活的第二天，二房东，就将劳务费送到我的手上，我当然更喜欢这样的工作......
这天，二房东，又来我的房间里找我，通知我今晚又要打灰，让我准备一下，马上出发，那时，我正在吃泡面，今天正好休息，本来想，吃完泡面，好好的睡上一觉，二房东带给我的消息，让我精神一振，赶走了所有的疲惫，我胡乱吃了几口，就将泡面丢下，急忙蹬着单车跟随着二房东，一起赶去工地...........
还是那熟悉的地方，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只是几层楼房，现如今已经十几层了，我铲着沙子，休息的时候，仰着头看去楼顶，那上面的工人，还在白炽灯下忙碌着，我突然心中有些自豪，觉的，这屹立在XH区蒲汇塘路旁的高楼，有我的汗水和辛劳，虽然我的工作微不足道，但也算出了一份力，我将铁锹插在沙堆上，双手握着铁锹把，顶着自己的下巴，正在天马行空的幻想着.........
“哎，小伙子，听说你是个大学生？”旁边的阿姨问道。
我礼貌的笑笑，也不说话。
“真是难得，我儿子也在读大学，这样的工作，他可不愿意干，都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卖些力气，哎...........我那儿子，可没有你这么勤奋，我叫他几次，他都不愿意来，说是一个晚上80块钱，太少了，我跟他说，你不干活，不更是啥都没有么.......”
我突然眼睛一亮，打断她的话，脱口问道：“您刚刚说，多少钱？一晚上多少钱？”
她有些疑惑，说道：“80呀，你不是80块么”，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接着说道：“哎哎，看来，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好了，小伙子，我不跟你聊了，赶紧做事吧”
说完话后，她不敢再说话，一锹锹的将沙子铲去沙筛网上.............
“你们听着，今晚酒水管够，大家今天，都要忘却自己的家庭，只许喝酒和叙旧，楼上就是酒店，我早就定好了房间，喝多了就去睡，谁若是，敢清醒的走出这家饭店，我这辈子与他绝交......”王艳恢复了本性，大咧咧的喊着，同学们跟着起哄，都喊着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她咋咋乎乎的招呼大家就坐，我刚刚坐好，她却走到我的身后，拍着我肩膀说道：“老王，王总..我离婚几年了，现在才知道，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想要有个归宿，你身边要是有什么好的男人，可一定要介绍给我，我现在，哎..寂寞的很呐”
我呵呵的笑着，直说一定一定，心里却在想，酒还没有喝上一口，王艳却说出了醉话，我有些惊讶，便看去张涛，想要寻找些答案，他坐在我对面，却并没看我，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王艳，他看上去有些惴惴不安，似乎，酒楼的椅子上有些图钉，让他如坐针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想，王艳可能因为40周岁生日，徒生些对人生的感触，却又感觉她似乎心里有事，想要借题发挥...........
上了菜，开了酒后，这第一杯酒，大家都共同举杯，祝愿王艳生日快乐，王艳开心的笑着，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就好比从前同学聚会那般，笑着和大家叙旧，大家也纷纷，各自向王艳单独敬酒，祝愿她不惑之年的生日，开心快乐，王艳酒来不拒，一杯杯倒进口中，渐渐的也有了些醉意，似乎就像她的开场白那样，今晚她就想一醉方休.........
我还是从些某些细节，看出王艳有些心事，气氛虽好，但又似乎，有些说不出的不似寻常，只剩下我没单独敬酒，我举着酒杯站起来，又俯下身，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的碰了碰王艳的酒杯，然后说道：“王艳妹子，虽然你比我大，但是我觉得，你就是我妹子，我觉得你今晚有些心事，若有任何心事都可以跟哥说，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却一定做那最好的倾听者，做那个没有生命的树洞，听完就忘去，一定会守口如瓶........”
王艳笑着，刚要开口说话，张涛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说：“来来来，王总，张玲，咱们大家一起举杯，共祝这亲爱的王艳同学，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所有同学，在张涛的招呼下都纷纷站起身来，共同举杯，随着大家伙说出生日快乐的祝愿后，大家一起将杯中酒一干二净，我甚是奇怪，坐回座位上，我不停的在想为何？为何？张涛故意打断我和王艳的对话，这非常反常，一定有些理由和原因，只是我还不清楚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