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将他打死！
吴名站在一个巨大的光圈里。
光圈是由那数以百计的探照灯照射出的光线组成的。
这些探照灯或镶嵌在吴名头顶的飞机轨道底部，或安装在那沿着着甲板边缘排列，支撑着整个飞机轨道的纵横交错的金属支架上。
而在金属门框的顶部，那两个原本用来照明的灯，仿佛两只眼睛一样，也转过来，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这警报声也太响了，吴名想，怎么会这么响？还有这灯光，怎么搞得跟明星登场一样？
这一连串的变故吴名以前都没有经历过，不过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冷静地站在光圈里，听着那几乎要把他耳朵震聋的的警报声，等待着舰船内部的反应。
许久后，警报声停了下来，吴名眼前的金属舱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留着长发的女人。
“你是谁？”长发女人上来便问道。
吴名细细打量了这个女人一会，深蓝色的露颈衬衣，胸前恰到好处地隆起；灰黑的短裙微微遮挡住洁白大腿的一截；长长的黑丝自下而上，箍住丰腴的小腿；一双漆黑的高跟鞋将她的身高勉强提至与吴名同等。
简洁大方，他想，活脱脱一个公务人员的模板。
他前世见过无数这样的人，而他们大多都没有正眼看过吴名一次，即使他们和吴名一样，也都不过是打工族。
呵...吴名在心里笑了笑，面露笑容。
“我是来见琪亚娜和芽衣的，”吴名的视线越过长发女的肩膀，看向她身后升降梯的内部，“她们以为我死了，所以我来这里露个面，让她安个心。”
长发女面露惑色。她的目光在吴名脸上打量起来，似乎是在疑惑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是如何与那两位少尉扯上关系的。而当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时，她一个激灵，身体猛然向后一退，将吴名的视线阻断。
“你干什么！”长发女问道。
吴名收回目光，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细微的动作竟会被眼前这个女人发现。于是他连忙将双手举过头顶，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干的”样子，安慰道：“别这么紧张，小姐。我没有恶意，并不是逆熵派来的奸细，也肯定不会偷学休伯利安战舰的技术。何况就这两眼，你又期望我能看出什么来呢？我说过了，我来这里只是想让那两个女孩子安心而已，并没有其他意图。”
长发女盯着吴名的脸看了好一会，却仿佛始终拿不定主意一般，一会低头思索，一会又抬头观察吴名，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多次，直到吴名再次开口道：
“小姐，我只是个男人，连崩坏能都用不了。何况你也看到了...”吴名伸出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掏了掏，将内层皆翻了出来，“我身上哪里有什么武器？难不成你怀疑我把手枪藏在内裤里了？”吴名笑着道。
长发女脸颊泛红，但随即便摇了摇头，笃定道：“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进去。等我先问问舰长，她批准了你才能进去。”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巨大的噪音从两人头顶传了过来。
长发女吓了一跳，飞快地捂住了耳朵，而吴名则站在原地，抬头向上方张望。
很快，又是一阵噪音响了起来，吴名眉头微皱，忽然感觉这噪音有些耳熟，像是某个学校领导咳嗦了两声，正在清嗓子，而先前那阵噪音则是话筒与音箱连接时产生的电磁回流声。
领导要开始讲话了，吴名突然这么想道。
。。。。。。。。。。。。。。。
姬子将那个话筒放到支架上，然后拿起连接线的插头，插在了控制台上。
呃...这么久没在这个位置上坐过了，姬子想，还是先找找感觉吧。
想到以前，自己经常用这种方式来指挥舰上战斗，她就不禁有些怀念那种感觉。
不过，这么久了，这个话筒竟然还留在这里没有扔掉，难道他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倒下吗？还是说，他就是这样一个细致温柔的人呢？
总之，姬子现在坐在指挥椅上，凝视着防弹玻璃外那漆黑的云与天，一种感觉正向着她的四肢百骸袭来。
找到了，就是这种感觉，她想，这种紧张感、责任感。
她的目光移向站在一旁值班的女武神，向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确认。后者看着她严肃而犀利的目光，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才刚刚坐回指挥椅，姬子上校竟然就能进入状态之中。
这还是那个混吃等死的姬子吗？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想。
姬子的目光转回玻璃外的天空，良久，却叹出一口气来。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得继续担任舰长一职。可是，现在的我，还能担当此任吗？
。。。。。。。。。。。。。。。
“小秘，你退下，我来问问他！”
这样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吴名头顶某处传来。
他又张望了一会，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声源的具体位置，便不再寻找，低下头来，看向那个被领导称为小秘的女人。
“诶？”小秘捂着耳朵，口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为什么要叫我小秘啊，小秘想，我明明有名字啊？
“这位男士，听你说，你是来看琪亚娜和芽衣的，那么，你和她们是什么关系呢？”
吴名笑了笑，“我是她们的朋友。”
朋友？姬子想，异性朋友？那两个关系好得让别人以为她们在搞百合的琪亚娜和芽衣，竟然会有异性朋友？
等等，她想，说不定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因某种机缘巧合在小时候泡到了琪亚娜，又泡了芽衣，然后就此将她们抛弃，消失了很多年，又在某种方式下得知了她们已经飞黄腾达，成了休伯利安战舰上的女武神，而正好自己生活不景气——既没有女人玩，也没有钱喝酒——所以费尽心思来到休伯利安战舰上，打算告诉她们自己当年只是因为某种可怕的危险而九死一生，并非是抛弃了她们而一走了之，所以现在我们重拾旧情——你给我钱花，她给我身子。
“啧...”
姬子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盖，厌恶地啧了一声。真是太糟糕了！这个男人！她想道。
然而这时，一种古怪的感觉却从她的心中生了出来。这种感觉令她莫名地觉得屏幕上的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她所想象的那样，而应该是某种更加美好、更加高尚的生物——他应该是一个为对抗崩坏而一往无前的战士：当初他在长空市的崩坏中救下了琪亚娜和芽衣，他的温柔与勇敢令两人对其倾心，并与其许下了永世不违的约定。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耳鬓厮磨、恩爱一生之时，他却被一头可怕的帝王级崩坏兽压在了身下。两人原本想要上前救他——即使救不出，也要死在一起——但是他却让她们立刻逃、立刻跑，绝对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停下，最好能忘了这一切，把他当成一个幻影，把这场灾难当成一个梦。她们最终在极度的悲痛下听从了他的话，牵着手一边痛哭一边奔跑，仿佛两朵并蒂之莲。但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死，或许是因为运气好留有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某个强大的女武神消灭了这头帝王级崩坏兽，将他救出。随后他通过各种途径，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了她们的下落，又用尽手段，来到休伯利安战舰上，只为让那两个可爱的女孩安心，即使她们真的已经忘了他也无所谓，因为只要得知她们安然无恙，他就足以安心了。
姬子感到眼角发酸。真是...太感人了！她想，这真是万年难遇的好男人啊！
突然她感到一阵怪异。这怪异来自自己刚才莫明产生的那两个想法，以及自己竟然会一反常态地去自动脑补这个男人的经历，而且还脑补出了两个反差严重的版本。以前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即使她会在交流时根据对方的言语进行分析与假想，但也并没有像今天这样夸张、过度过。
她又在屏幕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却发现心中不知何时已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尊敬感，以及...亲近感。就好像，这个男人是某个曾经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一样的英雄。就好像...就好像...那个男人一样！
嗯？
姬子越发奇怪起来。
这个男人的身形样貌和原先的那个男人压根就没有任何共通之处，看起来更加健壮，更加英俊——当然，只是相对的——况且，她当然知道，那个令她肃然起敬的男人，今天黄昏的时候才刚刚火化，自己还站在焚化炉前和那么多人敬过礼，琪亚娜还大哭了一阵，自己甚至因为情绪不稳，出来把舰桥上的崩坏兽全部都砍光了，现在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打扫，断肢残臂都堆在那里，像是垃圾场一样，估计明早才能抽出空来清扫——毕竟现在几乎全舰的力量都用在了抢救舰长上。
姬子混乱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男人——是该让他进来还是立刻滚蛋——现在一切都卡在一个关口，那就是她根本就判断不了这个男人是敌是友，是好是坏。
吴名见那个女领导迟迟都没有再说话，于是问道：“怎么了领导小姐，为什么不说话了？我到底是能进还是不能进？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想来看看她们两个。难道说在休伯利安战舰上，看望朋友，都不能得到应允吗？”
姬子当然知道休伯利安战舰上没有不让船员关系人进入探望的规矩，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原舰长突发病症，陷入生命危险之中，全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这种时候，本就不该再放一个来路不明的“关系人”进来，何况她这个代理舰长本人还出了点问题，处于混乱之中，根本就无法正确辨别这个男人的身份，更遑论将他放进来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旁响起：“舰长，把琪亚娜和芽衣叫过来看一下如何？”
她一愣，随即一个激灵，激动地几乎要从指挥椅上跳起来。
对啊！我在纠结什么啊？她想，他说他是来见那两人的，那把那两人叫过来确认一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
她呼一声站起来，转身将那个女武神紧紧抱进怀里，欣喜道：“真棒！你真棒！太棒了！爱死你了！”
吴名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看向那个长发小秘，后者目光躲闪着，露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脸上却不自主地泛出了红晕。
真棒，你真棒，太棒了，爱死你了...吴名想。
什么太棒了？爱死谁了？男人？对了，系统王说过，他原本是想把我的灵魂附在休伯利安战舰的舰长身上的，而且它也说过是“那个男人”。
难道！
吴名眉头一皱，脑内连续闪过几个画面，额头上青筋暴出，脸色差得像是被雷律的雷电电过了一遍，黑得发糊。
他噔噔几步，来到那已经自动关闭的金属门前，将那长发小秘往旁边一推，然后拳头紧握，狠狠砸在金属门上。
嘭！
嘭！
嘭！
吴名连续砸出三拳，将那金属门的表面砸出三个深陷而入的凹槽，脸上慢慢现出一团红晕，使他的脸逐渐变得黑里透红。
一抹血腥味在他的喉咙口弥漫开来。
小秘被吓到了。她呆呆地坐在甲板上，看着吴名突然像疯了一样轰砸起大门，身体竟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在干什么！”
那隆隆作响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吴名能听出那其中已经带上了丝丝怒意。
嘭！嘭！嘭！
金属门已被吴名轰砸出了几个洞，而他的拳头正在继续轰砸着，来将这些散落的洞连接起来组成一个更大的洞，以便他能够进入舰船内部，找出那个男人，并将他打死。
然而这时，他却突然感到手臂上传来一股拉扯感。
“你...你快停下！休伯利安战舰...不许你进入！”
一个颤抖着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
他一转头，视线犹如蝎子甩尾一般锁定住了那个女秘书的脸。
“噫——！”
女秘书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向后仰去，视线向外一撇，不敢与那个差得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对视。
“你...松开...”
吴名的声线沙哑而低沉。
女秘书拼命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认还是在害怕，双眼认命似的闭上了。
“不行...我不放！你...你也不能进去！”
“呼——————”
吴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猛兽暴起前吐出的那口危险的浊气。女秘书感觉到那口气挟带的热量正在她的脸颊上抚摸着，她缩了缩肩膀，胆战心惊地颤抖起来。
他要杀我了！他要杀我了！他要用拳头把我打得凹陷下去了！救命啊！救命啊！好可怕！好可怕！他吐气是想干什么？是想吃掉我吗！啊！完全有可能！他简直可怕得像魔鬼一样！
吴名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女秘书扯着他手臂的手。
啊！救命！他要折断我的手了！诶？或者是想吃掉我的手？啊！无论怎么样都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吴名将那两只手掰下来，然后伸出另一手，抱住她的腰。
诶？这是怎么样啊？这是...啊？这是要？啊？这是要侵犯我吗！是吗？他准备在吃掉我，杀掉我，把我打得凹陷下去之前，先侵犯我的身体吗！啊！说起来刚才姬子少校那一连串话语真的很糟糕啊，难道他听到那些话兴奋了吗？啊！对了对了，他之前不是还仔细打量过我吗！那时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一个饥渴的色鬼一样！不仅看了我的胸部！还看了我的腿！我的脚！啊！老天啊！他准备把我全身上下我都侵犯一遍吗？是吗！啊！老天爷啊！救救我啊！要被侵犯了！要被魔鬼侵犯了！这个魔鬼准备在吃掉我，杀掉我，把我打得凹陷下去之前把我全身上下都侵犯一遍啊！救命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休伯利安战舰上当秘书了！我我我，我就，我就我就干脆在逃出那里之后被崩坏兽杀掉好了！
吴名看着眼前紧闭双眼，搂住胸部，吓得抖作一团的女秘书，神志清醒了一点，手臂撑着她的腰背，将她的身体轻轻放在了甲板上。
随即他转过身，不再理会秘书，也不再轰砸大门，而是静静站在门前，喘着粗气。
我太冲动了，吴名想，先不管那些话是不是那个意思，就算真的是的话，我也没有理由这么干。他跟她们的关系那么亲近，有些更进一步的举动也未尝不可理解。之前那个抱着琪亚娜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了，看当时的情况，他应该是在保护她，而琪亚娜显然也没有抗拒他的意思，那么就更不可能存在我所想象的那种情况了。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各种颜色也逐渐褪去。
对，没有关系，冷静，是你想多了，吴名想。
舰桥上陷入了寂静之中，小秘也似乎已经因为过度的恐惧与紧张而昏了过去，吴名用力咳嗽两声，将喉咙中那口因急怒而倒涌而上的鲜血吐出，砸在甲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姬子瞪着屏幕上的男人，脸色阴晴不定，放在激光发射按钮上的手指微微颤动。
“不好意思，”吴名对着金属门前的摄像头露出笑容，“刚才有些太冲动了。”
姬子眉头一皱，“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冲动，要冲进我的舰船来做呢！”
吴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点了点头，“有，当然有，我太想见她们两个了，而你又不回答我，在那里说了几句奇怪的话，因此我觉得你正在做什么爱做的事情，打算把我晾在一边，所以我就没忍住，准备砸破舰门冲进去了。”
啊？姬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我的哪几句话让你觉得莫名其妙了？”
吴名道：“你自己没发现吗？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几句：真棒，你真棒，太棒了，爱死你了。”
姬子皱眉想了想，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她转头看向左前方的那个女武神，想要从她身上问出点什么，而后者却刻意撇开了视线，脸上还有些羞赫。
她转回头，看着屏幕，咬住指甲盖又细细想了想，突然颊边一红。
呃...好吧，她想，的确是有些奇怪。
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男人，不自主地感到脸上开始发烫，但好在她并不是什么青春少女，很快便摇了摇头，将心态调整了回来。
“我之前的话的确有些奇怪，你的行为可以理解。但就算这样，我也并不能就这么放你进去，等会琪亚娜和芽衣会过来对你进行辨识，能不能进来，还是等到那之后再说吧。”
吴名点了点头，“可以，我不差这一会。”
姬子随即举起右臂，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道：“舰长呼叫琪亚娜和芽衣，你们收到请回答。”
随后，她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等了一会，便听到芽衣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了出来：“芽衣收到，舰长请指示。”
“琪亚娜呢？”
“她情绪不高，在我旁边坐着。”
“你们马上到作战指挥室来，这里有一个男人的身份需要你们来帮忙辨识。”
“...好的。”
。。。。。。。。。。。。。。。
琪亚娜抬起头，看向芽衣。
芽衣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拉住琪亚娜的手臂道：“琪亚娜，快走吧。”
琪亚娜站起身，快步随着芽衣向升降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