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推断
夜色黑的深邃，驿站主厅的灯亮着，透过半开的房门，照亮了门栏台阶处的一小片的土地，却让庭院里的阴影变得更加浓重。
施天行与慧明和尚回到驿站时，周寻正坐在中堂的红木桌前，向对面的一位身穿浅黄衣衫、黛眉星眸的温婉女子说着什么。
眼见着两人远远走来，到了灯光映照着的台阶，周寻打量两眼，诧异说道：“施天行，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
施天行说着，走到桌前，随意的用脚勾过一条板凳坐下，又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那明玉庄果然是有古怪，里面有两道厉魂，修为很高，我不是对手。”
他倒是对这件事，心底没有丝毫挂碍，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旁边白湘秀若有所思，“四阶朝上？这种程度的厉魂，的确可以在雾山县这种地方横行肆虐了。”
说着，看了看慧明和尚，露出询问的神情。
慧明和尚也在桌前坐下，微微摇头，沉声说道：“贫僧应对起来，也十分吃力。”
周寻听罢，不禁心中震惊。
慧明和尚的实力，算得上是此行四人当中最高，如果连他都觉得棘手，那这次任务，怕是很难完成了。
白湘秀显然也在考虑着这一点。
她看着施天行，发现他身上的伤并不很重。
如果明玉庄的厉魂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倒也未必有多难对付。
“你就是被明玉庄的厉魂所伤？”她开口问道。
施天行却摇了摇头，“是在回来时，被妖物所伤。”
“妖物！”周寻当即振奋起来，雾山县竟然出现了妖物，这可能是探查宝物去向的重要线索。
却听施天行继续说道：“是一只铜皮铁骨的猴子，竟然能挡得住无劫剑的劈砍，我差点死在它手里。”
回想方才遇到的凶险以及自己拙劣的应对，神情中不禁有些沮丧。
慧明和尚缓声说道：“贫僧遇到的，却是一只类似螳螂的奇怪妖物。”
见周寻二人面显怔然，慧明继续解释道：“当时是在从明玉庄出来，入雾山县城前后，我与施小哥被幻境隔开，各自遭遇妖物。”
“我所遇到的那只螳螂，实力并不很强，只是当贫僧正要将其度化时，被阿袖姑娘的刀气逼开，那妖物便趁机逃走了。”
“阿袖姑娘？”
周寻越听越迷糊，只觉得施天行与慧明大师这一趟遭遇颇多，可比自己在县衙库房里闷头抄书要精彩多了。
只听慧明和尚继续说道：“她是这样自称的，旁边还跟着一名眼盲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二十一二岁，名字叫做楚道寻。”
这时，施天行插嘴道：“那个人比阿袖还要古怪，一眼便能瞧出无劫剑的底细。”
“看？”周寻愣了愣，“不是说眼盲？”
施天行颇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似是不满周寻在这些小事上纠结。
他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嘴边抿了抿，然后将茶杯放下，“明天晚上，我们四人一起再去一趟，一定要去讨回这笔账！”
周寻却没理会他，沉吟着说道：“之前也有人侥幸从明玉庄逃脱的，却都未曾遭遇过后续的追击。”
“你们应该是被其他人盯上了。”白湘秀一语点中关键。
也许在雾山县，不只是他们几个在盯着明玉庄。
施天行想了想，皱眉说道：“还有那根白色羽毛……”
他与慧明对视一眼，慧明面色凝重说道：“星月公子。”
听到两人的话后，周寻缓声说道：“不可能是星月公子要对付你们，否则，你们根本不会有命活到现在。”
“星月公子出现，是为了阻止阿袖姑娘。”施天行对他解释。
听完施天行的话后，周寻眉头却皱的更紧，“奇怪，他为什么不杀了你们。”
施天行不悦说道：“怎么，我活着回来，你很不高兴吗。”
周寻看了他一眼，“如果府库宝物真是他所盗，眼看你们追查到这里，不可能不出手。这对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施天行叹了口气，抬手托腮，又面露沮丧，“也许真是觉得我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物，所以懒得出手。”
慧明却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并非凶手，只是恰巧路过。”
“他出手了，”白湘秀翠眉微颦，“而且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一时间，四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会儿，周寻再次出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个阿袖姑娘，是要去追谁？”
慧明和尚摇了摇头，“贫僧只隐约看到一缕青烟消散。”
施天行呆滞了下，没有说话。
他连青烟都没看到。
白湘秀缓声道：“你们说的阿袖姑娘，与那个忽然出现的姓楚的，要多注意下，在这个时间来到雾山县，终归是有几分不寻常的。”
周寻看着施天行，又问：“为什么当时不拦下他们，将事情问清楚？”
施天行愣愣说道：“忘了。”
慧明和尚默不作声，显然也是被那两人的神秘气质所震慑，一时也没有想太多。
周寻不禁无奈失笑。
这时，白湘秀又略带思索地说道：“她要去追的人，必定就是施法将你们困住的人，也有可能就是造成明玉庄怨魂异变的关键人物。”
说着，目光从三人脸上略一扫过，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面露沉吟，“这两人必定还在雾山县，一定要尽快找出来。”
……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轻敲着，柳念盯着眼前的卷宗，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破绽。
整个案件，处理得合情合理。
当时现场的确残留了浓重的妖气，演武场内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明玉庄上下一百六十三口，唯独少了大小姐明婉的尸体。
如果卷宗所记录的，的确就是当年发生的事实，那的确可以判定为是墨疏残杀明玉庄，并掳走明婉。
不过，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墨疏来到明玉庄时，其他人已经遭受屠戮，只来得及救下明婉？
柳念对妖族的认知不深。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并未见识过妖族的残忍暴戾，所以对妖族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憎恨。
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明白这种道理，却无法真正理解。
他见过的唯一的妖族，是筑梅小居的主人，司落。
所以，他很难想象妖族是怎样的残忍嗜杀，也无法认同，连筑梅小居都认为是谦谦君子的墨疏公子，会是屠杀明玉庄的凶手。
这世上坏人那么多，难道就不能有好妖？
柳念心中想着。
而且，当年净天府派下的负责这起案件的人，在去年外出缉拿妖族时意外身亡了。
虽然是时隔两年才死，但真的是意外么？
一向爱去琢磨阴谋论的柳念，却总是放不下这一点，就好比直到现在，他也仍在怀疑是不是大内的隐藏高手杀了周瑾。
还有刚刚传达的新信件上，所说的两道白色厉魂，难免会让人想到明婉所缺失的一魂一魄。
这两道厉魂，是最近才出现的，还是以前就有？
若是能够找到雾山县中曾经去过明玉庄的人，大概就能问得明白……
至于净天府的两名探查遭遇幻阵截杀的事情，柳念首先想到的，就是墨疏。
这世上，能够施展如此巧妙的幻术的人并不多。
与明玉庄牵扯上关系的，就更少了。
莫非他也来到雾山县了？
柳念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书信传送，难免消息有所滞后，而且带有太明显的主观臆测，不利于分析。
如果只是去暗中调查三年前的案件，不往明玉庄周围去靠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柳念目光闪烁着，手指敲打桌面的频率渐渐加快，神情间也略显得有些烦躁了起来。
或许，我也该去雾山县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