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石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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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鸟鼠山麻姑送子 长安城悍吏撒泼

昨日说到六指雀命家丁护送玄纶与潇潇出城,自己却要翻身赶回去相助定国。玄纶道:“二哥且慢,这里还有一封信给定国,请代我捎去。”六指雀拿来塞在胸前,笑道:“只要你大哥二哥有命回来,自然是不辜负你的。”玄纶道:“二哥一切小心,小弟来日还要再与二位哥哥畅饮哩。”六指雀笑道:“这个自然,我这一颗头也不是那么好砍的。”说完,便教家丁送二人出城。玄纶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六指雀早就拍马走远了,玄纶只好与潇潇乘马车出城。后来六指雀助定国扫平乱党,活捉维人提督。府尹禀了朝廷,姑且将这一项记下,放他一马。直到国家东南事毕,圣主乃还顾西北,旋翻查旧账,将他问成死罪,收押在狱,秋后处斩,官民欢欣鼓舞,此是后话了。至于玄纶信中所言何事,看官牢记话头,后文还须提起。正是:

草蛇灰线非无象,马迹蛛丝入不言。

自来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话说玄纶与潇潇主仆二人离了金城,第四日晚间便到了鸟鼠山。诸君定还记得玄纶来时路过此地,促成了五郎与海棠的婚事,并捉拿草寇一事。目今再过此地,村民自然欢喜无比。三郎把玄纶迎入家中,三郎之妻琢玉连忙到厨下准备饭菜。三郎给玄纶斟酒道:“公子一路旅途辛苦,舍下虽无好酒好菜,然而粗茶淡饭多是有的。若蒙公子不弃,不妨多住几日,给我等说说一路上的奇闻趣事。”玄纶道:“小生这一心只想早日归家,今日暂歇一夜,明日便要启程。倘或日后有缘,小生再来叨扰。”三郎笑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但今夜便要一醉方休。”潇潇笑道:“三郎真乃洒脱之人。在江南按这种情景,主客必要讨价还价拉扯好久,见客人果然不肯强留才不留。还是大哥爽快,绝不肯叫人为难。”

正说话间,五郎也进来了,见了玄纶一把上去抱住道:“恩人哪,天幸把你盼来了!”三郎道:“五弟,你现在好歹算是公门里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大大落落的。”五郎道:“哥哥今日莫要管我,我这娘子和差事都是拜公子所赐,怎能不敬而重之?”玄纶笑道:“五郎言重了,是五郎自己鸿福齐天,命中有好姻缘,好富贵,与我甚么相干呢?”三人坐下继续喝酒吃菜,玄纶问起如今这里的风貌。五郎道:“自从除了那伙儿强人,五谷丰登,四畜兴旺,真变成了个风调雨顺桃花源,修身养性的终南山嘞!”玄纶笑道:“五郎当了官差,说话也学得一套一套的哩!”三郎也笑道:“说得是,以前把老婆叫老婆,现在都呼娘子嘞!”五郎笑道:“哥哥休要取笑我。”三郎道:“你去把海棠也接过来,晚上和大媒人一起吃个饭。”正是:

烹鱼不忘卧冰客,住屋还思作伐人。

三郎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把海棠接了过来,玄纶看海棠已不似去年见时那般清汤寡水的样子,玄纶因笑道:“我看四嫂的气色比上次见面要好多了。”海棠羞红了脸,五郎忙道:“罚酒罚酒,他现在可不是你四嫂了,而是你五嫂了。”一句话说的海棠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用袖子遮住脸不说话。玄纶笑道:“好好好,是我说差了,我甘愿自罚一杯谢罪。”海棠更是不好意思了,羞答答地看着地下说道:“我去厨房帮姐姐收拾酒菜去。”丢下一句话,一扭头便跑了。三郎笑道:“你看看,又把他给气跑了。”五郎笑道:“女人家气量窄,不用去管他们,咱们喝咱们的。”喝了两杯,海棠把琢玉匆匆忙忙扶进来说道:“三哥,三嫂都已经有了两个月了,你还叫他忙东忙西的,这还像个做家的嘛。”三郎道:“有了甚么了?”海棠道:“琢玉是有了你的骨肉了,你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真不把他这肚子里当亲生的看。”三郎道:“显都没显,我怎么能看得出来。”海棠笑道:“傻不愣登的,你就等着抱大胖小子罢。”

三郎赶忙把琢玉扶着坐下,问道:“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琢玉只是飞红了脸,讪讪地不说话。海棠道:“你自己不留意,人家怎么好意思说。”三郎道:“那你和老五甚么时候要一个呢?”海棠羞臊道:“三哥,你这枪口转得也太快了,怎么就问起我来了。”说着,又跑出去了。三郎问道:“老五,你实话说,与海棠相处得如何?”五郎笑道:“这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我和他自然一向是如胶似漆,相敬如宾的。”琢玉见他们聊起这不着四六的话来,便推说歇够了,早起身溜进厨房里去了。五郎叹了口气道:“我每晚也没少花力气,然而总是‘有的种,没的收’,看着别人儿女绕膝,心里好生烦恼。”正是:

家中儿女少,门外眼眉低。

自古都以为是“多子多福”的,儿孙越多,福气越大,而在当世则为不然。何为不然也?盖因当下人多地少,有生处,没住处,至于贫者则更甚。小子尝见一家三代窝在一间破草棚里,床挨床,人挤人,来了客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女儿大了,好歹可以往外嫁,儿子大了,想娶亲连个新房都腾不出来。从大户人家的院墙外边跳起来向里张望,固然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而我市井小民,真个是贫无立锥之地了。故坊间有一歌曰:

今岁市价高,连年积蓄少。

三分王侯七分饱,七分小民三分讨。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侍朱门,生男到死睡茅草。

闲话少叙。玄纶问道:“海棠可曾到医馆里瞧过?”五郎道:“坐堂医师,走方郎中,瞧了不知几个,药也吃了不少,可这肚子就是不见大。”玄纶道:“莫非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五郎竖起食指顶着自己的鼻尖道:“怎么,公子竟疑心是我的毛病?”五郎乃拍了拍胸脯道:“咱壮得跟牛一样,能有什么问题。”玄纶笑道:“不是这样说,你去瞧瞧,兴许还真是你的事儿呢。”五郎不悦道:“大老爷儿们的,去瞧这个,说出去还不丢死人了,我不去。”玄纶笑道:“小生曾遇着一位大国医指点其中奥妙,这生儿育女本是父精母血浇灌而成,阴阳二气缺一不可,气虚气衰气弱气短皆为不可。五郎虽然体格强健,未必精血十足,还是去瞧一瞧,弄一两张偏方吃一吃,兴许就好得多了。”三郎也在一边帮腔道:“你若是想要儿子,就把大夫请到家里来,左右无人知道。多给些银两,教他不要说出去就是了。”五郎只得点头。

正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琢玉在厨房里问海棠道:“你和五郎怎么还不要个儿子呢?”海棠不好意思道:“我也想要来着,只是……”琢玉笑道:“有什么话还不好和姐姐我说的吗?”海棠摇头叹道:“五郎日日都盼着要儿子,所以夜夜都须……”说到这儿,捂着腰道:“有妈妈说来月水的时候最容易受孕,所以……”琢玉埋怨道:“你怎么净听那些歪门邪道的法子,这不是作践自己的身子嘛,真是作孽哟!”海棠又道:“前些天,村里有个算命的经过,五郎便拉着他给算算。他一看,五郎是属兔的,我是属虎的,就说生肖不合,是个阴盛阳衰的对儿。五郎动了火,把那算卦的狠狠地骂了一顿,然而一晚上却对我不理不睬,到现在还不正眼儿瞧我呢。”琢玉叹道:“这么说你与他的恩爱通是人前作给我们看的?”海棠红了眼眶点点头,琢玉道:“我找他算账去。”海棠赶忙拉住道:“我想他也是急火攻心,姐姐不要怪他。”琢玉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护着他。你的婚事是我做的主,我不能让你受气。”正是:

忍得胯下韩信,气煞马上周瑜。

且说琢玉甩开了海棠冲进堂中,三郎,五郎,玄纶,潇潇正在谈笑风生之间。琢玉向五郎冷笑道:“好一个‘如胶似漆,相敬如宾’,我看五郎只是人前做得好看,我竟要问问你在家中可是阳奉阴违的?”五郎被琢玉猛得一阵诘问,正触在哑门穴上,一时发语不得。说话间,海棠跑进来一手抹着眼泪儿,一手把琢玉往外拽。玄纶站起来把门关上,说道:“五郎与海棠的婚事,是我给做的媒,总也关我三分事。若是不嫌弃我是外人,咱们就关起门来说自家话,把这理好好地掰一掰。”琢玉扶着海棠坐下道:“公子是明白人,我看定能断得清楚。”

玄纶问五郎道:“你们俩究竟因何事闹到这步田地?”五郎叹了口气道:“只因我们成婚一载,没个一男半女,所以烦恼。”玄纶笑道:“哪个夫妻是刚成亲就有小孩的?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儿还得文火慢炖。”五郎道:“咱们那些当差的里边,个顶个的都是半年就怀上了的,还有一年就抱上儿子的呢。想我五郎也是个威风凛凛的大捕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受得了这班人在背后对我指指戳戳,说我不中用,叫我龟儿子!”玄纶斥道:“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都怪到海棠的头上。哪有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外人欺负自己老婆的。”琢玉道:“就是就是,你想想去年是怎么死乞白赖求人家的,这会儿尝够了新鲜就不当回子事,简直混账透了!”三郎也道:“五郎是闹得过分了些。”五郎道:“是兄弟我的不是了,日后我一定好好地待海棠,再不叫哥哥嫂嫂费心。”海棠见五郎认错,却转而啼哭起来。正是:

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

琢玉捋着海棠的头发道:“他都赔礼了,你还哭个甚么劲儿?”海棠哽咽道:“怪只怪我这肚子不争气,所以才教五郎在外面受委屈。”说着,哭得越发凶了。五郎赶忙上去把海棠搂在怀里道:“是我偏听偏信,所以才叫你吃了许多苦。以后咱们好好地过日子,再也不提生儿育女的事儿了。也许是我五郎福薄,命中无子,咱们下半辈子修桥补路,修他个来世儿孙满堂就是了。”玄纶道:“五郎不必如此丧气,人说观音送子,就有劳令夫人每日诵经念佛,我想老天有眼,必会恩赐一双儿女的。”五郎道:“岂敢望一龙一凤,得一犬子就善莫大焉了。”

当日大家把话说开了,五郎把海棠好好地领了回去安慰,玄纶与潇潇就在三郎家的客房里歇息。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夜玄纶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朦胧中只觉七魂六魄悠悠然飘出身体,迈入外边闲逛,一逛就逛到了田野里去了。溶溶的月色之中,只见一妇人挎着竹篮慢慢地踱过来。玄纶走近细细一看,那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麻姑。玄纶慌忙施礼,麻姑笑道:“一别已有旬月,公子别来无恙。”玄纶道:“不知麻姑怎么会在此?”麻姑道:“我在此恭候公子多时了。”玄纶讶然道:“麻姑有何见教?”麻姑从竹篮里拿出一枝桂树枝条,笑道:“老妇特来为公子送花。”玄纶疑惑道:“这是……”麻姑道:“你回去将此桂枝交与五郎与海棠,好好侍奉此树,五年后桂花开之时,便有一男一女向其家投胎而来。”玄纶闻之更是惊奇,麻姑笑道:“这投胎的二位还是公子的故人哩!”玄纶再想问时,麻姑却莞尔而笑,化作一道青光一闪而去。玄纶不禁叫了一声“且慢”,却两脚一蹬,撒然惊觉。正是:

管辂天机松下许,周公点化梦中来。

玄纶看潇潇还在枕边酣睡,方知适才之事乃为虚妄,却忽觉手中握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乃是一根桂枝。玄纶心里暗忖道:我原本以为只是南柯一梦,想不到果是麻姑托梦于我,善哉善哉!玄纶把桂枝放在一边,复又转身睡下。第二日一早玄纶便跑到五郎家里告之于他,五郎惊诧道:“这果真是菩萨显灵么?”玄纶笑道:“算不上菩萨,顶多是个得道的道姑罢。”五郎笑道:“我这心里才算托底了。”玄纶把桂枝交与五郎,嘱咐道:“你可要好好地侍奉他,别叫他枯死了。”五郎道:“放心罢,哪有人那么狠心害自己儿女的。”玄纶见说,这才放心。

玄纶回到三郎家中吃了早饭,便与潇潇收拾好车马准备起行,三郎带着琢玉,五郎带着海棠都来送行。玄纶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兄长,小弟就此拜别,来日方长,有生之年庶有再会之期,二位哥哥,二位嫂嫂,好好保重了!”三郎道:“此去秦川山高路远,公子必须小心才是。”玄纶道:“三郎放心就是。”五郎也道:“祝公子此行一路顺风,早归故里。”玄纶道:“我走之后,五郎可要好好地待海棠,不可再叫他受气了。还有,那株桂花要好好地浇灌,不可懈怠。”五郎笑道:“这个自然,从此我便当家里多了一口人就是了。”玄纶再与两位嫂嫂道了别,便等车而去。三郎与五郎复跨上马,又送出郊外三里方别。诗云:

风吹归信到边庭,策马尘霜扑眼瞑。

漫漫黄沙飞寂宇,凄凄鸿雁化流形。

深秋逆旅思双老,弱冠离家愧五经。

即入江湖催岁月,应交知己待浮萍。

玄纶又乘马车行了几日,便弃马买舟,顺渭水东下,一路风吹帆满,不择三四日便到了长安。这一次轻车熟路,玄纶与潇潇便径直去分号里找泰安。泰安见了玄纶,忙招呼道:“少东家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玄纶道:“不劳,我不过在之理略歇一歇就走了。”泰安道:“公子为何不多住几日?”玄纶道:“小生归家心切,最多住够两夜,后日便行。今日来时见桂花盛开,你且与我收拾空房,预备车马,我要出去游赏一番。”泰安便吩咐手下人安排停当。

玄纶与潇潇驾了车,慢慢向市井里游玩。潇潇笑道:“好些日子没看到像样子的城镇,这天子脚下就是和大漠孤城不一般的气象。”玄纶笑道:“你可真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潇潇道:“人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公子快甩几鞭子,驱一驱连日来的风尘。”玄纶道:“这里人多,怎么好任意冲撞。”只是勒紧马缰缓缓徐行,潇潇道:“公子真没意思,人家好不容易才来了点子兴致。”说着便下了帘子退到车里去了,玄纶闻着一路上丹桂飘香,感到神清气爽。《折桂令》词云:

过秋都,清景足夸。

御苑香飘,深巷桂花。

雾似轻纱,烟如细雨,行意微斜。

俯阡陌,西风瘦马。

仰天光,落叶寒鸦。

望尽浮华,笑也由余,悲也由他。

且说玄纶优哉游哉地赶着车,却见前面路边上乱哄哄的,外面围了好大一圈人。玄纶天性爱瞧个热闹,便把马车停在一棵大柳树边拴好,潇潇也从车里跳了下来。潇潇埋怨道:“放着这么好的风光不看,偏来受这些闲气。”玄纶笑道:“风光到底不如人情,你去问问怎么一回事。”潇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挤进去一瞧,原来是一群巡市吏与几个小贩在路边上骂了几句,就动起手来。潇潇便向旁边的人打听,有人说道:“说来着实可笑,市掾说最近交趾使团要来朝见,路边的小摊有碍观瞻,便下令将其赶出城去,等过了十几天再放进来。然而这群小民逐日靠粜针籴米过活,哪有一天不出来跑生意的道理。适才几个天杀的市卒想缴了这几个伙计的箩筐扁担,无奈几人抵死不愿丢了吃饭的家伙,一来二往便打了起来。可叹三四个面黄肌瘦的草民怎么敌得过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酷吏,真是怪可怜见的。”《思帝乡》词云:

东市雍,杏帘挑酒风。

夹道千家生意,正兴隆。

忽报巡查大至,净街容。

一片繁华地,又成空。

潇潇探了消息便来报与玄纶知道,玄纶愤然道:“这帮狗仗人势的泥腿子,真是吃着朝廷的俸禄,刮着黎民的血汗,我们过去看看。”二人进去一看,三个男子被两个市卒反手架着,脸上身上,手上脚上,或蹭或磕,青一块紫一块,到处都是血。还有一个女子扑在地上嚎啕大哭,两手死死抱住一个市卒的脚踵,哭着喊着要拉他去衙门评理。旁边围着的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却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儿的。玄纶挺身而出道:“帝都街头,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得你们这样放肆!”一个领头的市丞见了玄纶,慢慢地摇过来冷笑道:“谁一脚没踩住,你冒出来了?瞧你像是个斯文人,我劝你好好地寻个馆,收几个学生,一年还能得几两银子的束脩。别出来耍这舞枪弄棒的把式,拳脚无眼,伤了你算是谁的?”

玄纶被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市丞喊道:“把这几个刁民都给我拉出城去,一个月内不许放他们进来。至于扁担箩筐什物,通通都充公了,给我搬回府库里去。”便喝令手下把几个小贩都拉走了,又向围观的人群喊道:“还看什么看,都散了,再不散,连你们也赶出去。”就在此时,人群里转过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身后一个九尺大汉极其雄壮,只听那少年喝道:“住手!”市丞上去指着少年的鼻子骂道:“你算哪一家的,敢管爷爷的闲事儿?”少年握住市丞的食指用力一掰,笑道:“今天这事我是管定了。”市丞被挫了手指,登时绿了脸墫倒在地下。手下的市卒见状,赶忙撇了小贩来赶这公子。却见公子身后那大汉上前一步,拎起奔上来的市卒,不过轻轻一甩,就甩开去三丈多远,恰如那老农挑鸡仔鸭仔一般容易。

那市丞骂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爷今日放你一马,下次别叫我再碰见你,小心见一次打一次,直打得你认识爷爷才好!”少年笑道:“这话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后面那彪形大汉喝道:“还不滚!”这一喝只喝得这一班小吏像耗子听着了猫脖儿上的铃铛,赶忙连滚带爬地溜了去。玄纶正欲与那公子施礼,街角上却有一马车横冲直撞地奔过来。潇潇眼疾手快把玄纶拽在一旁,所幸那马没有撞坏玄纶,却正踏在那女贩子的胸口上,只听一声惨叫。正是:

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毕竟那女子性命如何,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