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石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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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玄纶御风谒道祖 毓菁斗法收妖魔

昨日说到玄纶与潇潇跑到东市里看杀头,直看到人头落地,围观者推推搡搡,骂骂咧咧,过了半个时辰才散去。玄纶尚且是胆大的,潇潇直恶心地把中午吃的东西一股脑都吐了出来。玄纶道:“‘砍头甚惨也’,胆子小还要绷着颈子看,何苦来呢?”潇潇摸着自己的脖子道:“看之前我哪知道是这么惨的。哎,‘好头颈,不知谁来砍’?只是可惜了中午这顿饭。”玄纶笑道:“你这小子,转得还真快。才说过杀头,又来说吃饭,是不是再弄一碗豆腐脑给你垫垫肚子?”潇潇摇手道:“我现在一看见豆腐脑就想起脑浆子来,哪里还吃得下。”正是:

一朝踩狗屎,三日不消食。

玄纶道:“是的呢,我现在胃里的东西也直往上翻,咱们回去罢。”走了一程,路边有个茶棚,二人便进去坐下,要了一壶茶。小二道:“客官不要些别的点心?”玄纶道:“水面酥,鸳鸯饼,随便来两样罢。”小二笑道:“二位是打东市看杀头回来的罢,怎么就不要些有趣的点心?”玄纶笑道:“吃点心还和杀头还有些瓜葛?”小二伏在玄纶耳边轻声说道:“客官不知,这蘸了血的馒头,治百病。我们掌柜的刚从刑场里拣回来的,新鲜着呢!”玄纶看看四座,撒开腿便跑去路边扶着一棵大槐树干呕起来。潇潇跑过来问道:“后劲儿上来了是怎么的?”玄纶摇了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结了账走,这点心我不要吃了。”潇潇道:“这可不浪费了。”玄纶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潇潇只得丢下几块铜板,扶着玄纶慢慢往回走。

玄纶回到房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拿被子蒙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潇潇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是病了,便说去请个郎中来。玄纶道:“我这又不是病了,你去请什么倒头郎中。”潇潇道:“‘五十步笑百步’,不行了还要逞强。”玄纶道:“说不请就不请,你请来了我也不看。”潇潇无奈,只得在床边坐下道:“那你早点歇着,明天还要赶路呢。”玄纶道:“你去跟泰安说,今儿的晚饭我就不吃了。叫他弄两碟点心在厨房里温着,我夜里醒了再起来吃。”正是:

三杯疗万苦,一觉解千愁。

玄纶就此睡下,果然三更天就醒了。醒来就觉得胃里酸得难受,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便擎着烛台去厨房里找点心吃。玄纶走进去,只见一个黑影坐在灶台边,玄纶喝道:“何处蟊贼,胆敢深夜私闯民宅,好大的胆!”那人嘘了一声道:“公子噤声!几曾见蟊贼不偷金,不偷银,专偷点心的?”玄纶想一想也是,便把烛光照过去,却见是个小颊赤肩,阴兵打扮之人,不禁吓了一跳。那人笑道:“小人是夜游神,今日奉命特来送公子一程。只因早到了半个时辰,左右无事,见笼屉里有两碟热点心,便吃在嘴里消磨消磨功夫,让公子见笑了。”玄纶道:“你说你是夜游神,可有什么凭据?”夜游神道:“我就给公子显个遁地之法罢。”话音未落,登时就不见了。玄纶一抹双眼,后肩上有人一拍,玄纶回头一看,果是那人在身后,因而深信不疑,笑道:“肉眼凡胎,不识上仙驾临,惭愧惭愧。”夜游神道:“客气话就莫说了,公子赶快收拾行李,道长严令寅时接公子到下处,小神可不敢违了他老人家的法旨。”

玄纶问道:“是哪一位道长?”夜游神道:“公子明日见了不就明白了,何必现在多问呢?后门口有一架马车等候,公子快去唤了书童搬取行李罢。”玄纶只好唤醒潇潇,潇潇道:“放着朝天大道不走,偏要夜里赶路,真真是不当人子。我看那夜游神多半也是假冒的,怕不把你我赶到沟里去呢。”玄纶笑道:“既然是我亲眼所见,你还担心个甚么,快起来罢。”搬好行李,玄纶又留了一张字条给泰安。夜游神叫二人在车厢里坐好,赶起马车便走。玄纶与潇潇坐在车中丝毫不觉颠簸,却听车厢外风雨疾呼,玄纶掀开窗帘一看,外面尽是白茫茫的云海。潇潇也抢来望了一眼,赞叹道:“今日有福,也算经历了一回作羽化飞升。”过了一会儿,二人但觉马车渐渐下降,已落在云层下面,玄纶向下望去,只见山似沙陀,江如细流,行人走在地上,就像烧饼上的芝麻粒大。玄纶笑道:“今日乃得俯瞰众生,一洗平日龌龊。”诗云:

经年尘土满征袍,一日乘风瞰九皋。

俯拾泰山如芥子,明察渭水似秋毫。

掬来紫气星犹远,逐得青云月更高。

可惜凡夫难自见,还云列子笔如刀。

夜游神按下云头,落在一处山顶上,玄纶看到“太和殿”三个字,方知已到了武当山。夜游神道:“再过一晌就天亮了,小神昼伏夜出,就此拜别了。”说罢便赶着马车走了。这时,有一八九岁的女道童上前施礼道:“家师有请。”玄纶道:“上次正值尊师闭关修炼,今日幸会,不知尊师将我招来所为何事?”道童笑道:“公子不必多问,见了家师便知。”说着便在前面引路,后面又过来两个道童帮忙挑了行李,招呼潇潇去客房里安顿,玄纶独自一人随入殿中。殿中老君像前正有一年高德厚的道长在蒲团上瞑目静坐,玄纶看那道长容貌时,但见:

身披鹤氅,手执拂尘。风姿俊秀,神情爽迈。端坐似洪钟静息,瞑目若秋水长流。仙风道骨,品貌超绝。两道长眉连海下,一部钢髯过胸前。能知过去未来事,应会苍梧北海功。

道童禀告道:“师父,公子来了。”道长睁开双眼,笑道:“公子别来无恙。”玄纶稽首道:“道长无恙。”道长笑道:“公子可是从玉门关外一处世外桃源游历而来?”玄纶讶然道:“道长怎生得知?”道长笑道:“彼处名为月牙谷,公子在庄内时,可曾听说有一任庄主因赴朋友手谈之约,从此一去不返?”玄纶道:“道长说的是前任庄主崇尧先生,小生确有耳闻。”道长点点头,玄纶恍然道:“难道道长便是……”道长笑道:“公子真聪明人也。三十年前,我赴泰山手谈之约,恰好遇先师东阳道长点化,于是遁入道门。先师赐我道号瞻瀛,自先师驾鹤西游之后,老夫便做了这紫霄宫的宫主,在此修炼至今。上次偶值老夫闭关,甚为不巧。”

玄纶道:“我曾在枕石山遇见一空空道人,他可是道长门下高徒?”道长点头道:“正是小徒。”玄纶跪谢道:“上次多亏道长遣他派弟子搭救小生性命,道长之德,恩同再造,请受小生一拜。”道长道:“你且莫要谢我,我不过是遵了先师遗令而已。况且公子前日接济了一个赤脚道士,也还过我一个人情了。”玄纶想了想,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点小事都叫道长知情了,真是羞煞小生。”道长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世事都是有来有往的。”

玄纶道:“小生欲向道长求问一事?”道长伸手止住玄纶道:“公子且莫说。”道长又唤道童道:“你与我去取了吕祖灵签来。”道童答应着去了,少时便取了签筒过来递与玄纶,玄纶从签筒摇出一只签来,恰是第十二签,签词曰:十日坐,一日行。矶头有水,不碍利前程。问到如何境,刘阮天台不误人。玄纶问道:“这是何意?”道长笑道:“‘十日坐,一日行’是说公子宜静不宜动,归家后十年之内不宜再出远门。‘矶头有水,不碍利前程’是说公子虽走水路,但无大碍,将遇凶险,却必能逢凶化吉。‘问到如何境,刘阮天台不误人’是说,公子日后将遇同行之人,一同修道证果。”玄纶道:“请道长明示。”道长笑道:“老夫言尽于此。”玄纶道:“姻缘如何?”道长笑道:“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老夫再送公子一诗。”诗云:

竹马青梅去不回,结缘千里误成媒。

十年江上逢知己,醉入勾栏度劫灰。

道长吟罢,玄纶若有所思,欲要再问,道长笑道:“公子且耐心参悟,日后定有应验。”便教道童带玄纶去饭堂里用早饭,玄纶别了道长走出殿来,此时天已大亮,看着天上秋高气爽,玄纶叹道:“山巅所见之天,果然比山下更蓝一等。”道童笑道:“这不过是公子自感豁然开朗所致罢了。”玄纶问道童道:“这里可有位名叫‘毓菁’的道姑?”道童想了想道:“可是一年前来的?”玄纶道:“正是正是。”道童笑道:“他现在道观的厨房里做事,少时你在饭堂里便能见着他了。怎么,你从前与他认识?”玄纶笑道:“一面之缘,就算是个故人罢。”

二人走到饭堂,里面空空荡荡的没人。玄纶道:“怎么如此冷清?”道童道:“这早晚的小道士们早都吃过了,一个个赶着去太极湖里挑水呢。”玄纶笑道:“怪道三宝中人体格轻健,今日算是长见识了。”道童道:“你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的不见荤腥,保管也能瘦个十斤下去。”玄纶笑道:“仙童莫要说笑,你那毓菁姐姐呢?”道童道:“喏,那边收拾碗筷的不就是了。你可别再叫人家的俗名了,人家现在道号青霞元君。”玄纶笑道:“他叫青霞,一直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呢?”道童道:“我叫紫霞。”玄纶道:“嗯,‘一片幽心卧紫霞’,果然是个好名字。”紫霞道:“别在这里妆模作样的,我可听不懂你念的是甚么。”玄纶笑道:“既然如此,我过去与他说一句话,暂且失陪了。”玄纶转过身,紫霞做了个鬼脸道:“我才不稀罕你夸我嘞。”

玄纶走过去施礼道:“青霞元君,小生有礼了。”青霞转过头来回礼道:“小道有礼。”便继续低头收拾碗筷。玄纶看毓菁时,已不似去年女妆打扮,一身灰色道袍,不施脂粉,颜色幽远,神宇宁静,因问道:“元君还认得小生否?”青霞并不抬头,只淡淡地说道:“认得。”玄纶见青霞波澜不惊,因道:“小生失陪。”青霞道:“不送。”玄纶悻悻地退下来,叹道:“吾曾闻礼佛修道之人,必须断弃尘缘,心无旁骛。今日一见,真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正是:

皈依三宝道,不认六亲人。

这时潇潇也到了,紫霞端过来两碗绿豆粥,玄纶谢过了紫霞,便与潇潇一同吃了。吃完饭,玄纶把碗筷端到青霞面前,本想要说些甚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轻轻叹息一声,怅然而去。潇潇跟出来问道:“我看这姑子像是在哪里见过。”玄纶道:“他便是去年见过的毓菁。”潇潇道:“怎么,他就是那个喜欢猜谜的小姐?”玄纶点点头道:“正是。”潇潇道:“一年不见,怎么如此生分起来。”玄纶摇摇头,潇潇道:“我看修道之人通是如此古怪。”

黄昏时分,山间林幽穴暗,一片萧飒景象。玄纶坐在窗前读书,潇潇撑开窗子一看,道:“起风了。”玄纶到窗口一看,见天上龙云舞摆,地下虬枝动摇,道:“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果有一场大雨。”潇潇赶忙把晾晒的衣服都收进来,再把门窗都关好了,说道:“不知这破茅屋会不会漏雨。”玄纶道:“想来总不至于。”忽然天上电闪雷鸣,外面风雨交加,玄纶推开窗,看那雨丝已被风吹得横了过来,雨点打在窗棂上泠泠作响。《一叶落》词云:

汉水浊,秋风落,断鸿影里怅寥廓。

楚山暮雨寒,怨道王孙莫,

王孙莫,乍去分离各。

忽然二人听得外面有敲门声,潇潇去开了门来,只见门外是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道人,潇潇忙说请进。那道人除了蓑衣斗笠,玄纶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青霞。青霞拱手道:“日间怠慢之处,还请公子勿怪。”玄纶笑道:“岂敢岂敢,元君请坐。”又叫潇潇倒茶。潇潇心里忖道:“一见长得像样点的姑娘,只要人家给个笑脸,就全不计前嫌了,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青霞道:“每逢风狂雨急之夜,山中总有山魈出没,所以师父叫我来看一看。”玄纶道:“武当乃道教圣地,怎么也有魑魅魍魉?”青霞道:“一山的精怪并不总呆在一处,而是趁着月黑风高四处流窜,武当香烟鼎盛,仙气浓郁,雨夜正是道法薄弱之时,所以常常来偷一点香油,沾几分灵氲。”玄纶道:“原来如此,多谢元君。”青霞道:“这都是家师的意思。”

诸君可知道这道士捉鬼的法器有哪几样?常用的便是狗血,柳枝,石灰粉,照妖镜,八卦图,桃木钉,金钱剑,桃木剑,乾坤葫芦,混元金斗等物。道士先用照妖镜或石灰粉寻出妖怪的踪迹,再用桃木钉钉住或八卦图镇住,接着将狗血泼上,持柳枝鞭打,最后用金钱剑或桃木剑刺杀,待现出原形后再用乾坤葫芦或混元金斗收服。总而言之,这捉鬼比之于驱鬼要难上千百倍,不是烧几道灵符,跳几个大仙就有用的。必须在灵山大师门内修炼过,并且自身有慧根,明天理,正德行,矫身手者方能胜任。自钟馗之后,鲜有能者。后人有诗赞之:

捉鬼擒妖作饮食,天生神力无颜色。

一朝看尽世间人,屈杀穷奇千万亿。

正说话间,忽然一阵狂风吹开房门,豆大的雨点旋即噼噼啪啪地打将进来,砸得人脸上生疼。青霞道:“二位小心!”于是从身边拿出一只葫芦递给玄纶,一只牛角递给潇潇,说道:“这两件物品是道家驱邪法宝,过一会儿若是有鬼怪进来,请二位拔开葫芦塞,吹起牛号角,助我一臂之力。”话音未落,只见乌压压的一大片蝙蝠抢入门来,青霞忙令潇潇吹号,潇潇使出吃奶的劲,把个腮帮子鼓得跟风箱似的,直吹得屋子里嗡嗡回响,把飞来的蝙蝠都震晕了,青霞拿出腰间皮囊,饮了一口雄黄酒喷在金钱剑上,对着横冲直撞的蝙蝠一阵乱砍,登时落地无数,玄纶见状,忙拔开葫芦塞,只见被砍伤的蝙蝠纷纷化作蛆虫,被收进了葫芦里。

一霎时房子里便清清朗朗,什么虫蚁都没了。潇潇却偎着玄纶小声说道:“虽说这妖怪都收走了,可我这心里老是怵得慌,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青霞笑道:“这不过是些小喽啰,山大王还没出场哩。”潇潇道:“这可怎么办,方才我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这会儿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可不就是坐以待毙嘛。”青霞道:“莫要慌张,你去把窗子都关好,再找一把扫帚挂在门上。”潇潇答应着去了,青霞又拿出几张灵符道:“公子你与我用道符把门窗封好。”封完门窗,青霞又掏出一个混元金斗交给玄纶道:“这是收服法力高强的妖精用的。”又把一块照妖镜交与潇潇道:“你看门上扫帚一动,便把镜子照过去,一定不能跟丢了妖精的方位。”青霞又拿出三根桃木钉别在腰间,将两条柳枝交给玄纶与潇潇道:“这妖魔鬼怪最怕柳枝鞭打,少时我钉住妖怪,你二人便死命地用柳条抽打,直到打得他现出原形,才好用金斗收他。”

交待完毕,青霞便盘起两腿,屏息凝神地在地上坐下,潇潇与玄纶也找了个凳子坐着。过了一个时辰,虽然外面风雨交加,屋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潇潇站起来道:“我想妖怪八成是看雨大懒得出门,遣小喽啰过来闹了一番,没有占到甚么便宜也就算了,今儿晚上是不会来了。”玄纶道:“耐心点,说不定一会儿就来。”潇潇笑道:“等个妖精就等个妖精罢,倒搞得像迎自家亲爷似的。你们要等便等着,我是要先睡一会儿喽。”便走去床上躺着。正是:

好汉死在战场,懒汉死在炕上。

玄纶道:“元君见笑,这都是我平时把他惯坏了。”青霞只是静坐着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玄纶也不敢再说甚么。又过了一程,潇潇睡醒了说道:“都过了晚饭的时候了,我这肚子里咕咕直叫。”玄纶道:“暂且忍耐些个。”潇潇道:“我忍不了了,要抓鬼啊,你们自个儿抓罢。”潇潇把门一开,却觉得有一大物从外面猛地撞进来,自己两脚不听使唤直往后退,一直被顶到墙上。玄纶看门上扫帚左摇右晃,叫道:“不好!”青霞叫道:“快把照妖镜拿出来!”潇潇赶忙掏出照妖镜,却被人劈手打落在地,碎成四瓣,叫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

说时迟那时快,玄纶抄起柳条一鞭子就甩过去,只听潇潇“嗷”地一声叫,瘫倒在地上。青霞咬牙道:“这厮看样子是闪到一边去了。”青霞跑到门边把门关好,重新贴好道符,骂道:“今日小道非要叫你现出原形!”乃在手中暗暗摸出一把石灰,瞑目听音,忽然烛焰一摇,青霞便把手中石灰撒出,玄纶只见一个狗头豺身的怪物现出影来。却被他在地上一滚,磨去了身上的石灰,又隐匿了起来。玄纶心惊道:“这下不好!”然而那怪物虽然抖落了身上石灰,却抖不掉脚掌上的粉尘,地下噌噌现出一行脚印来。转眼之间,青霞便用右手夹住腰间的三个桃木钉,两眼觑得真切时,嗖地一下全打了出去,把这怪物钉在墙上。那怪物犹自挣扎不已,青霞却与玄纶一人手持一根柳条狠命抽打,直把这怪物打得四肢抽搐,百般哀嚎。正是:

人怕爷娘骂,鬼怕柳条打。

青霞手持桃木剑喝道:“兀那妖怪,还不与我现出原形。若待我这桃木剑一刺,叫你做人不得,做鬼不成,世世代代永不能入轮回之中!”那怪物一听,登时皱皱缩缩,一点一点变小,最后化成了一只癞蛤蟆。青霞笑道:“原来是这么个孽畜!”因提起金斗叫道:“还不进来!”便见金斗中一道金光射出,照在那蛤蟆身上,一下子就把他收了进去。玄纶叹道:“久曾闻得道家有驱邪捉鬼之法,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青霞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此时紫霞跑进来道:“恭喜恭喜,师父知道师姐出师第一关已过,甚是欣慰。这会儿饭已经好了,就等着三位去开饭呢。”紫霞看潇潇还瘫在墙角上,因笑道:“妖怪都走了,他还在这里装死。”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跑到潇潇面前“噗”的一下全喷在了他脸上,潇潇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紫霞拍手笑道:“你瞧这个大儾货,看着长得高高大大的,其实一点用也不顶。”潇潇被他一说,想硬也硬不起来,病怏怏地找了个台阶道:“我方才是饿晕的,才不是被那妖怪吓晕的。”紫霞扒着腮帮子笑道:“真没羞!”青霞笑道:“既然是饿晕的,咱们这会儿就吃饭去。”此时道长已经特地在内室备下了斋饭,只待玄纶与潇潇到席。二人到后,道长笑道:“二位公子方才化险为夷,甚是可喜,先饮一杯压压惊。”潇潇心里怨道:“道貌岸然。”紫霞斟了两杯酒奉上,二人饮罢只觉天旋地转,霎时便四仰八叉晕倒在地。正是:

筷子不粗打断腿,酒杯虽小淹死人。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欲知道长迷昏二人所为何事,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