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何测度与劳动力相关的竞争优势？

——单位劳动力成本的含义及测算

对于近年来中国劳动力市场出现的变化，随着时间的延续以及各种事实性的特征日益显著，关注的焦点已逐渐从“劳动力市场是否出现了根本性的变化？”转向“这些变化可能产生的结果是什么？”（都阳、曲玥，2012）。作为最主要的生产要素之一，劳动力价格的持续上涨，是诱致技术变迁的重要推动力。要素价格的变化对技术类型选择产生的影响涉及经济的各个方面，尤其是制造业，由于很多企业具有明显的劳动密集的特征，其受到的影响会更为突出。

制造业的劳动力成本有了大幅度的增长，然而这种快速的工资增长是否带来了劳动力成本的提高，还需要进一步把劳动力的报酬和劳动力创造的贡献比较来看（都阳、曲玥，2009），这里采用劳动力成本水平作为劳动力报酬的度量，劳动生产率作为劳动力贡献的度量来观察两者之间的比例变化关系。中国制造业在过去十余年中得到了迅速发展，并且在国际竞争中获得了越来越大的市场份额。这其中，生产率的增长是重要的原因。根据已有的研究（Brandt，et al.，2008），中国在加入WTO后，生产率的增长速度快于很多其他国家。然而，如果工资快速上涨，在企业的技术类型没有发生明显变化的情况下，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将有可能侵蚀生产率的增长。因此，观察劳动力成本变化与生产率变化之间的相对关系，其含义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单位劳动力成本的变化真实地反映了中国制造业国际竞争力以及经济增长源泉的变化。当劳动力成本的增长速度超越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低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就会衰减。如果与其他经济体相比较，劳动力成本的优势缩小甚至消失，则贸易产品的国际竞争力也会下降。这同时就意味着外需为经济增长提供的动力会逐步减小，维持经济增长的源泉将更多地依赖于国内需求。表1-1给出了21世纪以来世界上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其中，中国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远远高于其他国家。那么在中国的劳动力报酬和劳动生产率都以很快的速度增长时，需要对二者做出准确地度量并计算单位劳动力成本优势来做出有关判断。本书采用的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2000—2007年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据中的制造业部分。本书将在这套数据的基础上，全面地测量中国制造业企业的劳动报酬情况和劳动生产率水平（边际、平均），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中国近年劳动力成本优势的变化及未来趋势。

表1-1 主要国家的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

续表

其次，单位劳动力成本可以更准确地观察价格信号何时开始对经济结构的转型产生影响。简单地说，如果企业现有的技术类型可以维持生产率的增长，则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压力可以被生产率增长所抵消。由于企业此时尚无技术转型的压力，在加总的层面上，经济结构转型以及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也就不会发生；相反，当单位劳动力成本开始发生显著变化的时候，企业将开始面临新的要素配置和技术选择的压力，从而开始向资本密集、技术密集型方向转变。

虽然单位劳动力成本是度量劳动力成本和生产率相对关系的重要指标，但囿于资料等各种条件的限制对其度量和变化趋势的探讨却明显不足。要准确地度量劳动力成本，除了依赖准确的劳动统计以外，对生产率指标的选择和衡量也是其中重要的方面。为此，本书通过微观企业调查资料，观察制造业企业单位劳动力成本的变化。使用企业层次的微观资料，不仅可以更准确地度量单位劳动力成本，而且可以观察单位劳动力成本在具有不同特征的企业间其变化趋势是否有差别。

度量劳动生产率的指标通常有两个，一是平均劳动生产率（APL），它是每单位劳动力创造出的产出（即总产出除以劳动力数量）；二是边际劳动生产率（MPL），它是最后一单位劳动力创造出的边际产出。两种指标都有一定的意义，但是作为工资水平的参照系，采用边际劳动生产率（MPL）更为适合，从微观经济学的理论上讲，工资应该取决于劳动的边际劳动生产率。因此在比较劳动力成本时采用工资水平与边际劳动生产率的对照更为准确。然而边际劳动生产率的测度相对复杂，它需要通过大样本的微观数据来得到企业的生产函数，再由估计出来的生产函数得到边际劳动生产率。

得益于来自国家统计局的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据较为全面的统计指标，本书完成了对于企业的单位劳动力成本情况的测算，并且可以较为方便地分析其在出口行为和产业区域特点等方面的表现。这套数据包含采矿业、制造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所有的国有企业和年销售收入在500万元以上的非国有企业，本书选取制造业企业部分。这套数据也是中国当前可用的最为权威的工业领域的企业层级数据^[1]。当前可得的数据年份涉及1998—2012年。应该说这套数据指标十分丰富，其中2000—2007年的数据以及2009年和2012年的数据指标基本涵盖本书探析劳动力成本方面所需要的各项指标，同时样本涵盖的年份阶段不仅刚好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以及制造业快速成长的时期，这期间中国历经了国有企业改革的基本完成以及产业发展成熟的过程，同时这套数据也跨越了一般所认为的2004年前后的刘易斯转折点，因此非常有利于考察工业企业的发展历程特征以及刘易斯转折点前后劳动力成本态势发生重大变化对制造业特别是其中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影响。

数据涵盖工业领域共近40个2位数行业，其中有30个2位数制造业行业^[2]、31个省（直辖市、自治区），本章主要摘取制造业的行业用以观察制造业在劳动力成本方面的变化及影响。我们对劳动生产率的计算是通过估计企业的生产函数（柯布—道格拉斯形式），再根据估计出的生产函数及相应的产量和劳动力数量计算出企业的边际劳动生产率^[3]。本章余下的部分结构如下：第二部分描画中国整体制造业单位劳动力成本在近年的变化态势；第三部分关注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和非劳动密集型产业以及中国东、中、西地区这样不同产业和区域的单位劳动力成本表现；第四部分则是鉴于中国制造业的起步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与出口相连的情况，进一步考察了制造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在劳动力成本上涨后的出口表现和受到的影响；第五部分则探讨了面临劳动力成本上升，制造业的资本深化的表现和进展；第六部分是全篇的总结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