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谷路:一个精神分裂症家族的绝望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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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恩 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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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唐纳德在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屡遭不顺,而特立独行的二儿子吉姆在高中毕业后到当地一所专科学院念了一年书,打算在学业上再博一次。让大家惊讶的是,他成绩不错。第二年,也就是1965年,吉姆转去了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人人都知道,至少吉姆肯定知道,他上的新大学比唐纳德的大学好。在他和唐纳德的竞争中,吉姆一直在加分。

在博尔德待了快一年的时候,吉姆遇到了凯西。当时他20岁,凯西19岁。在一家叫朱塞佩的既能吃饭又能跳舞的俱乐部里,吉姆一眼就看中了凯西。那次她是和高中的一个老朋友一起来的,吉姆找了个机会上前搭讪。凯西当时和父母住,吉姆去她家找她,两人开始约会。有一阵子,凯西总会问起吉姆为什么鄙视他的父母。“他们总在生孩子,却不管那些小的。”他有一次这样回答说。他会抱怨自己痛恨的兄长,觉得唐纳德在高中的时候是个大英雄,而他自己却从来没让人满意过。在凯西看来,现在这些不快都过去了,至少也应该过去了。

凯西怀孕了,吉姆没多想就向她求了婚。这样的结局在多恩和咪咪看来并不理想。但说实话,他们在吉姆这个年纪干的事也差不多。总之,现在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吉姆就是这样,他想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何况多恩和咪咪祝福过唐纳德和吉恩的结合,此时反对吉姆和凯西也说不过去。

1968年8月,吉姆和凯西举办了婚礼,比唐纳德和吉恩的婚礼晚一年。他们搬进了市区一座红砖小平房,有时候会邀请吉姆的弟弟们过来,却从来不请唐纳德,绝不。凯西跟加尔文家其他兄弟都相处得不错,但跟吉姆的母亲关系很紧张,她的来访更像是检查工作。咪咪会说:“你没有清理灰尘。”而凯西则会回答:“我没时间。这是抹布,你想打扫的话可以用。”吉姆倒是喜欢凯西这么顶他妈妈。

凯西生了个儿子,名叫吉米,比咪咪最小的女儿玛丽只小几岁。吉姆随后退了学,去酒吧做服务生,这与他原来像父亲那样当一名教师的目标相去甚远。这似乎也没什么,他现在有家庭,在每个他自己能想到的方面都比唐纳德更优越。他盘下了布罗德摩尔酒店里一个常举办现场表演的酒吧,那是镇上最时髦的地方之一,这份荣耀让吉姆觉得自己赢了。


虽然吉姆沉醉于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角色,但他还是会利用一切机会背叛婚姻。结婚前他就爱在女人堆中鬼混,现在也没有改邪归正的打算。

有天晚上,凯西在一个酒吧门外看见了吉姆的摩托车。她走进酒吧,来到吉姆和他约会的情人桌边,把一扎啤酒浇在他们身上后扬长而去。她想警告吉姆,让他知道她也有尊严。

之后,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吉姆开始了他的报复。凯西决定辞掉白天的工作,回学校攻读一个教育学位。但吉姆会拔掉她车子的火花塞,让她没法去上课。“去找工作。”他说。有一次,凯西搭她妈妈的车出门,回到家时吉姆早就在等着她了。他照着她的脸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随着吉姆的暴力行为越来越多,凯西意识到自己最后的一种办法就是威胁他说自己会离开他。有次她说了这种话,脸被吉姆狠狠揍了一顿,缝了好多针。她做不到真正离开他。每次凯西想要走,又觉得或许他会变好,或者他们的儿子需要父亲。偶尔有几次,她鼓足勇气离开家一两晚,可是小吉米会说:“我想回家找爸爸。”

还有一个原因令凯西无法决然离开。她注意到,吉姆似乎在经受着某种折磨,这种折磨与她毫无关系,但引起了她的同情。吉姆会听到各种声音。“他们又在跟我说话了。”吉姆会说。有人在监视他,有人在跟踪他,同事在合谋对付他,在描述这些“情况”时,吉姆往往情绪激动。

吉姆不再睡觉。他整夜站在炉子边,把煤气灶打开又关掉,打开又关掉。这种时候,他表现得冲动而暴力,不是朝凯西和儿子,而是朝自己。

有一次在科罗拉多泉市市中心,走着走着,吉姆把头对着一面砖墙狠狠撞过去。

还有一次,他穿戴整齐,跳进了一个湖里。

吉姆第一次去医院看精神病是在1969年的万圣节夜里,那时小吉米还是个婴儿。他住进了圣弗朗西斯医院,但不到一天就出院了。凯西为自己和儿子感到害怕。她也为吉姆担心,毕竟他还是她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现在要离开他似乎不大可能了。

凯西从来没喜欢过吉姆的父母,但她觉得必须得告诉多恩和咪咪吉姆的情况。她几乎不能相信他们的反应。她以为他们会哭,或者至少表现出些许怜悯和同情。但凯西却发现多恩和咪咪在竭力假装他们的谈话根本没发生,甚至当凯西进一步催促的时候,他们反倒质问她究竟有什么企图。情况真的像凯西说的那样吗?吉姆的父母一贯不认为他们的儿子会有半点错,或者会出什么危险。他们反过来把这种状况归结于年轻夫妇之间的婚姻问题,吉姆和凯西应该努力自己解决。

事后想想,最不寻常的部分其实多恩和咪咪没有说:吉姆的哥哥唐纳德也出现了怪异的行为。他们没对任何人说过唐纳德的事,也没有打算告诉她。

跟他们谈过之后,凯西听从多恩和咪咪的建议,带吉姆去见了一个牧师,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效果。一天夜里,吉姆完全失控了,凯西只能送他去丹佛的科罗拉多大学附属医院。吉姆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后回到家,他答应在科罗拉多泉市的派克峰精神健康中心作为门诊病人接受诊疗。医生给他开了药,他的情况稳定了一段时间,让人感觉到了希望。

只是他仍会不时发脾气打凯西。有一次警察上门来,但凯西拒绝起诉。有一次邻居打电话报警,警察把吉姆押走了,但他最后还是回来了。不管怎样,他都是这副老样子。后来那些年,多恩和咪咪从来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除了那几次离家出走外,吉姆会过去跟他们住,”凯西回忆说,“我可以接受。反正他还会回来。”

1969年春季的一天,加尔文家的12个孩子相对平静和睦地参加了父亲在科罗拉多大学的毕业典礼。44岁的多恩终于获得了博士学位。为纪念这一天所拍摄的照片,是加尔文家唯一一张父母孩子所有人同框的相片。多恩穿戴着博士帽和博士袍,头发已经有些斑白。咪咪站在他身边,一身乳白色春装,系一条金黄色丝巾,头发梳到后面。两个女儿,玛格丽特和玛丽,穿着相称的白色连衣裙站在父母前面。10个儿子都在父母的右边,排成两行,像保龄球瓶那样挺得笔直。

吉姆站在后排,左数第四个,黑头发有些蓬乱,苍白的脸上挂着汗珠。在之后的岁月里,咪咪常指着照片说,这是一家人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当时她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吉姆遇到了大麻烦,不单是他一直表现出的特立独行,而是丧失了理智,跟唐纳德一模一样。

1969年,12个孩子及咪咪和多恩,庆祝多恩获得博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