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漫长的终结
【活下去……阿黛尔……活下去】
令人无比怀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阿黛尔·博尔吉亚】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的情景……令她终身难忘
眼前是一个倒置的女人，血色的长袍从头到脚遮蔽全身
一手提着把沾血的尖刀
……那是谁的血？
阿黛尔的眼睛正对女人的脖颈，能够清晰地看见她佩戴的造型邪恶的项链
花了点时间，阿黛尔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倒吊着，所以才感觉眼前的女人被倒置
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坎特伯雷堡的地下室，而面前的女人……
阿黛尔努力地抬起头……其实是低下头
猩红恐怖的红色兜帽里，是一张温柔的面庞
漆黑的长发，白瓷般的肌肤，黛色眉宇，樱色嘴唇……她美得让人遗忘了时间。
经常有人议论阿黛尔，说她和她的母亲一样祸国殃民……
眼前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琳琅夫人】，即使她穿着异教的服装，却仍能透出独属于她的，女妖一般的妖艳
但是，因为一些她也不清楚的原因，琳琅夫人长期处于【傻子】的状态，眼神空洞肢体僵硬
按哥哥的原话，就像一只【大布娃娃】，没有女仆和自己的照顾，她会在椅子上坐一整天
而眼前的琳琅夫人
【活下去……阿黛尔……】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满含温柔的神情，她温柔地抚摸着倒吊着的阿黛尔的面庞，就像一个正常的母亲慈祥地抚摸自己的女儿
【妈……妈？】
此刻的琳琅夫人，不是【大布娃娃】，而是一个拥有健全意识的人，是她和哥哥的母亲
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母亲了
纵使现在被倒吊在十字架上，阿黛尔的眼眶中还是浮现出了眼泪
【活下去……阿黛尔……】
琳琅夫人轻轻吻上女儿的额头
她的声音吐词清晰，满怀感情，却在微微颤抖
她的另一只手沾着红色的液体，在阿黛尔的身体上快速地涂抹，勾勒出纵横交错的不明符号与图案
……那是谁的血？
【你……还有西泽尔……照顾好自己……】
【妈妈？】
阿黛尔听不明白，但琳琅夫人已经离远
她举起那把带血的尖刀
满怀慈祥地，扎向阿黛尔
……
随后，异端审判局的执行官冲入室内
将进行异教仪式的琳琅夫人逮捕，将被倒吊在十字架上的阿黛尔解救
不久后，琳琅夫人被判再次执行【脑白质切除手术】
这成了西泽尔叛变，【红色恶魔之夜】的直接导火索
但在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没被任何人关注
自那天以后，从小体弱多病的【阿黛尔·博尔吉亚】
变得可以在雨天的校舍屋顶飞檐走壁，能穿着高跟鞋在大教堂的诵经台间飞旋跳跃
柔弱的女孩仿佛脱胎换骨，开始在那条不归路上紧紧追随她的哥哥
——
星历1888年8月30日，萨拉热窝枪响后的第三天下午
查理曼亚琛议事厅，在漆黑的【帝国之鹰】旗帜之下，帝国最高部长级会议正在召开
会议的主题十分明确，发生在高文共和国【萨拉热窝】的事件，背后有没有其他国家挑拨指使
【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射向弗雷德南特大公的子弹，就是［维也纳联合王国］对查理曼的战书！】
左手边的边军指挥部【陆军部长】斩钉截铁
【高文共和国北部靠近［波斯尼亚］，此地自古以来就被维也纳视作重点渗透地区，去年开始，发生在我方承建［东方铁路·波黑段］的破坏袭击次数就陡然增多，背后无不都是维也纳相关组织在煽风点火，他们想打断查理曼发展的势头很久了，为此屡次挑衅我方底线，想把我们赶出巴尔干！
如今枪杀皇室成员，便是总攻开始的号角，针对查理曼的全面战争即将开始，此时我方若仍采取克制态度，让维也纳将我们赶下牌桌，届时多年奋斗成果，历代先皇崛起努力，将全部付之东流！】
他的态度极其激进，发言完毕，部分部长赞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就我方调查结果来看，枪杀大公之人所在组织，只是一个激进民族主义者团体，背后有过维也纳的援助，但并非受他们指使！】
接过话茬的是对外参谋部【总参谋长】
【该团体不仅策划过对查理曼人员的袭击，其他教皇国同盟成员国的公使，也或多或少受到过骚扰，维也纳同样在列，他们确实有意识地通过宣传，试图将民族主义者的仇恨往查理曼身上引导，但造成一国皇室遇刺，而且还是对外温和的弗雷德南特大公遇刺，肯定也在维也纳的预料之外
这反而让他们在外交上陷入被动，如果我方趁此机会展开外交攻势，急于和袭击撇清关系的高文和维也纳，必然漏洞百出，对查理曼而言，这反倒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好时机！】
他语气平缓，条理清晰，发言完毕，同样收获不少部长的点头
【问题就在于，其他国家怎么想！】
这一次，接过话茬的是帝国内政部【帝国宰相】
【就在不久前，叶尼塞沙皇送来了他敷衍的慰问，字里行间都是劝说陛下不要打破各国在高文共和国的利益平衡，与叶尼塞不对付的［新罗马帝国］也难得保持一致观点，各方都希望自己的利益不要受损，也不希望有一方得到多于自己的利益
这些态度最终会影响［教皇国］的判断，他们从来信奉［大国均势］，可以肯定的是，马其顿必然因为弗雷德南特的死而大乱，但这还不够乱，各方都在盯着彼此盘中的利益多少，查理曼并没有做好同时与所有人为敌的准备！】
许许多多的观点彼此交织，部长们激烈交换意见
最终，它们的目光汇聚向长桌尽头
会议的主持人，【黑太子·克莱德曼】，端坐于长桌尽头，认真聆听着部长们的意见
【可以达成共识的是，向［高文］施压，就是在向［维也纳］施压，弗雷德南特皇叔遇刺必然引发连锁反应，这将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行动］时机！】
黑太子略作总结
【所以当前最大的问题，我们的敌人有些谁？】
他再次将问题抛向众人
【［维也纳联合王国］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向着高文那一边……】
【陆军部长】提出自己的看法
【至于教皇国，［翡冷翠］的教皇肯定不会和［弑君者］站在一起，况且万国盛典在即，消耗了他们大量注意力，教皇国大概率采取观望态度
而叶尼塞方面，［圣彼得堡］的沙皇没准备好，也准备不好！
综上所述，只要我们动作快，迅速击穿维也纳陈兵高文，就很有可能复刻几十年前吞并［孚日大区］的外交胜利！】
【你在外交上过于天真了，部长阁下！】
旁边的【总参谋长】持有不同的意见
【［维也纳］与［翡冷翠］高度绑定，教皇国不会放任维也纳的利益受损，况且马其顿的红水银矿井和亚得里亚海东岸的军港，哪一个都是教皇国的重要利益，断不可能对我们作壁上观
所以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趁教皇国没反应过来，从克罗地亚半岛绕过维也纳，迅速直捣高文核心，像维也纳侵吞［波斯尼亚］那样促成既定事实，这对帝国最为有利！】
【我看未必！】
第三个意见来自【帝国宰相】
【高文靠近博斯普鲁斯海峡，从来都是叶尼塞［奔向海洋］战略的重要棋子，沙皇和我们一样，迫切地希望巴尔干发生重大变化，我敢肯定，叶尼塞不久后就会按捺不住下场干预，接着就是新罗马
彼时鹬蚌相争，方才是帝国出手的最佳时机，我们只需借道叶尼塞，绕开维也纳和教皇国，就可以让他们拿不出口实，先行稳定东方局势，再徐图巴尔干！】
……
发言的部长全部来自长桌的【左手边】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激进派】
【击穿维也纳】，【直捣马其顿】，【绕道叶尼塞】……他们都支持【行动】，并且一个比一个疯狂
不同的只是行动的时间，方式，以及烈度
似乎默认这场战争不可避免
【查理曼】和【维也纳】，两个国家边境接壤，同文同源，在遥远的普鲁士邦国时期共同崛起，合并一众小国，最终成为这片区域唯二的强权
双方都自诩普鲁士正统，离统一普鲁士，都只差对方这【最后一块拼图】
就在这个时候，【教皇国】出手
【查理曼】位于教皇国北方，中间隔着东西走向的【比安卡山脉】，因此双方很难建立稳定的沟通
但比安卡山脉止步于维也纳，通过山脉东侧尽头的【伊松佐河平原】，联合王国得以直接觐见教皇，捷足先登，与翡冷翠取得联系
在构建【教皇国同盟】的过程中，旧罗马，法兰克，卡斯蒂利亚，一个个古老帝国接连垮塌
维也纳在这段时间争做头狼，冲锋陷阵，不仅全力支持教皇国的战略，出人出力，更是屡次充当圣弥赛亚教的急先锋，平定四方异教，被称为【教皇国的禁卫军】
有了教皇国的支持，【维也纳】建立起自己的【光辉骑士团】，和【查理曼】的工业差距被迅速拉大
不得已，查理曼选择了妥协，在教皇国的主持下与维也纳结为盟友，和叶尼塞一起，瓜分东伊鲁博，算是【各得一颗枣】
但恐惧这种东西，忘的掉才有鬼
暗地里，两国的纷争从来没有终止过，农业，工业，金融业，冲突的种子遍地生根
在查理曼人眼中，维也纳就仿佛一座肉眼可见长高的山峰，它挡在自己面前，任何一块落石，都足以将查理曼砸成废墟
因为教皇国在头顶压着，维也纳没有急着丢下这块落石，而是试图孤立查理曼，积极与其他国家联络，确保至少三十年内，查理曼在教皇国同盟内部找不到一个盟友
一个觊觎自己身体的庞然大物酣睡在自己的卧榻之侧，并且正在一点一点封死自己的眼睛，耳朵，口鼻，甚至每一个毛孔
几代查理曼人就在这样的恐惧中生活了一个世纪
这种恐惧最终铭刻在了查理曼的民族性格上
【查理曼】和【维也纳】终有一战，成为代代相传的共识
这最终影响到国家官员的选举，那些激进的，狂热的，许诺将用战争打破维也纳封锁的人，一个接一个被选民送入内阁，坐在克莱德曼左手边，成为【激进派】这个古老派别的重要组成
他们的规模越来越大，几乎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压制他们的声音
然后，一个天降的好机会来了
【法兰克大革命】爆发，彰显出蓬勃发展力的【法兰克第一共和国】横扫西伊鲁博，打穿了教皇国同盟的威权
为遏制法兰克的扩张，教皇国赋予了查理曼和【昂格里亚】【伊比利亚】这些西伊鲁博国家武装自己的机会
查理曼抓住机会，迅速强化自身，将大量的财政充实到军队系统，并最终抗住七次【反法同盟战争】，还抢到了第一共和国尸体上一块美味的肥肉
法兰克北部【孚日大区】的肥沃田地，以及影金属红水银矿场
更是打破被孤立的困境，找到了两个盟友
靠着这些资源，查理曼先皇咬着牙，在教皇国面前高唱圣歌，在维也纳面前卑躬屈膝
躲过了战后的【杯酒释兵权】，并在背地里完成了自己的工业化，卧薪尝胆，和维也纳回到同一赛道上
维也纳和翡冷翠反应过来时，一切已晚了
……
然后，这个迎来一丝曙光的帝国，被交到了克莱德曼的老爹【迪迪埃】手中
这个人简直就是唯物辩证法的鲜明案例
一方面，迪迪埃四处鼓吹查理曼需要生存的空间，需要更大的战舰和更多殖民地，让盟友昂格里亚汗流浃背
在【黑海危机】中，他毫不掩饰地支持叶尼塞，差点引爆一连串外交事故，害得先皇的努力尽数白费
另一方面，迪迪埃为诸多科研项目广开绿灯，让更多技术，资源和人才源源不断地流入查理曼的大地，【机械降神】也正是在他这一代完成了崛起，国家飞速发展，在教皇国疲态已显的大背景下，一度后发制人领先【维也纳】
为查理曼留下充实的后备资源
最终，他带着世人褒贬不一的评价，将【黑太子·克莱德曼】定为接班人，从此沉迷美色花天酒地，解锁【变态皇帝】称号
……
而传到【黑太子】这一代，查理曼的主要任务又发生了变化
甫一摄政，克莱德曼立刻着手改善与昂格里亚，维也纳和翡冷翠的关系，稳定外部环境
背地里，他调整战争财政科研结构，几乎将生产总值和科研成果完全投入军队建设
也是因此，克莱德曼在军队系统中获得不可动摇的地位，被赠予【黑太子】的称号
有了军队的支持，克莱德曼将目光瞄准了自己的同氏宗族
他一手推动全国范围的资源清查，单就土地一项，就收回近万平方公里的贵族兼并土地
而矿产，燃料和纺织原材料，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土地和资源，会被用来发展工业，吸引移民，其中来自原法兰克地区的新教移民，为【机械降神】带来大量工匠和技术人才
国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军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大起来
查理曼，从一个拥有【军队】的国家
变成一支拥有【国家】的军队！
但激烈的改革，让皇室旧贵族江河日下，新派【资产新贵】抢占生态位，成为执政者身边的红人
克莱德曼与【皇室成员】的分歧越来越难以弥合
黑太子与旧贵族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自克莱德曼拒绝家族命令推掉与维也纳公主的联姻后，双方就开始剑拔弩张的日常
他与同氏宗族越走越远
却与进行【光荣革命】的昂格里亚越走越近
同时，克莱德曼广泛派出军事观察员，奔赴世界各地的战场，了解如今这个时代的战争形式，以及各国的大致水平
接着，时间来到星历1888年4月，金伦加隧道战争，一场东西方之间的较量
在那个夜晚，克莱德曼的观察员见证了机械甲胄的实战表现，更是看见【大夏龙雀·楚舜华】，利用原始的兵马和冷兵器，一次次进行精准的战术穿插化解教皇国同盟联军的攻势，最终锁定胜局
自那一刻起，克莱德曼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一直想找个机会实践实践
仿佛老天爷眷顾，他的机会很快来了
星历1888年8月29日，一封紧急联络送到查理曼帝国皇宫
【［萨拉热窝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帝国驻高文大使［弗雷德南特大公］遇刺，重复，帝国驻高文大使［弗雷德南特大公］遇刺……】
一声枪响，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开始
……
视线回到眼前，克莱德曼看向右手边，【温和派】部长们的坐席
鸦雀无声
温和派当然不希望局势升级成战争
但他们的首领【弗雷德南特大公】都已经被极端分子杀害，他们再想说什么【保持克制】之类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一如弗雷德南特的预言，如今的查理曼，没有人能束缚住【激进派】的扩张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会成为压断缆绳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位也不必惊慌，毕竟没到最后的时刻！】
在这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之下，克莱德曼反倒微微一笑
【我们不妨先观望观望，虽然兵贵神速，但对高文的行动必然影响到其他伊鲁博国家，甚至是我们盟友的利益
这些国家未必有多尊重查理曼，唯有查理曼先展现出尊重的气度，才能得到诸国的尊重
在此之前，［帝国之鹰］必须保持克制！】
不靠谱的变态老爹【迪迪埃】，教给克莱德曼为数不多靠谱的政治经验之一——
这片大陆上，没有孤立的战争，更没有人，能在战争中独善其身！
——
星历1888年9月6日，萨拉热窝事件一周后
新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清晨，【圣索菲亚大教堂】
皇帝【查士丁尼七世】正在参加神圣的早会
在他的身边，来自维也纳联合王国的特使，也跟着皇帝一起，虔诚地向【光之弥赛亚】祈祷
维也纳和新罗马，除了国家象征都是继承自【旧罗马】的【双头鹰】外，两个国家似乎没有什么交集
但私下里，两国的交集极其紧密，甚至组成了【维也纳—马其顿—君士坦丁堡】同盟
这个奇怪联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一次【黑海危机】
被广阔雪原包围，没有出海口的叶尼塞沙皇国，想要拿到【博斯普鲁斯海峡】
这里是黑海与地中海的连接口，是叶尼塞进行商品与原材料出口，跑通工业化循环的重要途径，为此他们高喊着【沙皇格勒】，奔着【君士坦丁堡】就杀了过去
同时，叶尼塞的入侵线路阻断了多瑙河，将维也纳联合王国通往黑海的通道一并切断
为了反制叶尼塞，联合王国与新罗马帝国走到一起，拉着【高文共和国】组成【东方同盟】向叶尼塞施压，迫使沙皇放弃【沙皇格勒】的疯狂念想，是为第一次【黑海危机】
后来教皇国下场干预，叶尼塞沙皇放弃攻打君士坦丁堡，黑海危机得以解除
但维也纳和新罗马的警戒同盟依然继续存在
【联合王国方面认为，高文的枪声，可能刺激到叶尼塞沙皇那颗敏感暴躁的心脏……】
会后，特使向查士丁尼七世陈明维也纳的态度
【皇帝陛下认为，当前维护［东方同盟］的完整至关重要，维也纳将会坚定同盟友站在一起，帮助君士坦丁堡和马其顿，警戒来自黑海的威胁！】
【替我向皇帝陛下道谢！】
查士丁尼七世淡定地回复
【至于对［查理曼］的态度，请贵国放心，我国自然支持盟友的合理主张，愿意与维也纳保持一致！】
在新罗马帝国的军营，【狮心骑士团】各部都已经结束休假状态，回到岗位时刻准备调度
一部分北上，借道高文前往维也纳西部边境，协助警戒查理曼
一部分则是南下，前往阿拉比亚半岛【蒂朗海峡】一带布防
警戒昂格里亚
按理说，新罗马帝国位于地中海东岸，远离伊鲁博大陆的中心，纵使盟约在身，千里迢迢去掺和维也纳和查理曼的矛盾，似乎也得不偿失
问题就在南边
隔着西奈半岛，【昂格里亚合众王国】的阿非利加殖民地，在过去几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北扩张
而【金伦加隧道战役】后，合众王国更是趁新罗马帝国分身乏术，在尼罗河三角洲开辟新的殖民地
从【风暴角】到【尼罗河三角洲】
伊鲁博大陆的边陲岛国【昂格里亚】，在阿非利加，却有一片从南到北贯穿整个大陆，而且大有继续向北扩张趋势的广阔殖民地
隔着红海，对新罗马帝国的【阿拉比亚半岛】虎视眈眈
昂格里亚治理殖民地的搅屎棍手段远近闻名，没过多久，各种乱七八糟的宗教便一股脑地渗透入阿拉比亚半岛，弄得新罗马帝国苦不堪言
【君士坦丁堡】因此向【温彻斯特】抗议，但抗议无效
在教皇国衰弱的大背景下，【翡冷翠】当前的核心是【安抚】亚琛
而好巧不巧，昂格里亚光速扩张殖民地的背后，就有其盟友查理曼的鼎力支持
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抗议之声，被顺理成章地隔离在了枢机院的门外
本来，为了还战争贷款被迫和克莱德曼联姻的【阿黛尔·博尔吉亚】，赚足了查士丁尼七世的同情
但此刻，他如梦初醒
惨了，我成【凡尔登公主殿下】了……
皇帝陛下非常郁闷，他下定决心，新罗马的完整还是得靠自己！
昂格里亚拉帮结派，我新罗马也要拉帮结派
【同时，我们认为，想要震慑查理曼，最关键的表态应该来自翡冷翠！】
但他还是很乐意把皮球踢给教皇国，让枢机院的老爷们也体验一下【烫手山芋】的触感
【如今万国盛典将至，特使先生大可入宫，向圣座阐明利害，教廷自然不会让宵小之辈在圣弥赛亚的脚下作乱！】
——
星历1888年9月11日，萨拉热窝事件两周后
载着维也纳特使的列车穿越伊松佐河平原，驶入亚平宁半岛北部明珠【翡冷翠】
但在觐见教皇之前，维也纳特使先去拜访了同在使馆区的【查理曼公使馆】
【我想提醒查理曼的是，维也纳是高文［坚定］的战友，而且我们都是有朋友的，我们谁也不会坐视朋友蒙受不白之冤！】
特使这段话是维也纳总参议会的原话，火药味十足
明面上讨论萨拉热窝问题，背地里则是【亚琛】和【维也纳】的博弈
高文纠缠着查理曼【资产新贵】和维也纳皇室的无数产业，任何一次落子都伴随着利益的此消彼长
所以不论查理曼采取什么措施，联合王国维护高文的决心都不会改变
【请转告迪迪埃陛下，伊鲁博的每一位人物都经历过政治刺杀，如果每发生一次，两国就要宣战一次，伊鲁博早就是一片火海了！】
【我已明白……】
查理曼公使面色平静
【根据实际情况，帝国最高会议将为进一步探讨和平解决问题的方案开放通道，请静候通知！】
就在他搪塞维也纳公使的时候
查理曼驻【伊比利亚联盟】公使已经从【马德里】回到【亚琛】，带回伊比利亚的态度
伊比利亚的选择毫无悬念
自【无敌舰队】折戟于【特拉法尔加之围】后，两代【日不落帝国】完成了交接
彼时的伊比利亚跟着大革命后的法兰克走，而随着【第七次反法同盟战争】结束，【第一共和国】崩溃
【伊比利亚保守派】在【昂格里亚】和【查理曼】的援助下重掌大权
三国合力镇压革命，最终瓜分法兰克第一共和国
新的【伊比利亚联盟】面临诸多问题
其一便是被【教皇国】控制的【直布罗陀海峡】，长期驻扎在此的【十字禁卫海军】时刻监视着伊比利亚的一举一动，令其如芒在背
同时，位于【印加大陆】的殖民地，与【昂格里亚】的【新大陆殖民地】接壤，位于【西阿非利加】的殖民地也与【查理曼】的【阿非利加殖民地】接壤，从战略角度看十分不安全
更不用说自【收复失地】以来，长期被盎格利亚【皇家海军】和查理曼【公海舰队】包围的大西洋海岸线
在这种情况下，伊比利亚根本没有选择
趁着查理曼和昂格里亚关系升温，加入他们的联盟，一次性就可以解决新大陆，阿非利加，和大西洋海岸三个方向的问题
借助昂格里亚的环球市场和查理曼的工业技术，伊比利亚也能迅速追赶两位盟友
虽然代价是被绑上昂格里亚和查理曼的战车，但同样优渥的条件，和教廷结盟可求不来
就算伊比利亚去抱翡冷翠的大腿，他们也不可能将【直布罗陀海峡】归还伊比利亚联盟！
——
星历1888年9月24日，萨拉热窝事件后26天
最后的文件出现在高文共和国总理案头，陈明查理曼的态度
【停止一切宣扬仇恨的行动！
逮捕所有可能参与萨拉热窝事件的嫌疑人员！
镇压所有企图破坏查理曼在高文合理权益的暴动！
……
所有环节必须在亚琛方面的监督下完成！
高文共和国有24个小时做出答复，否则视为不同意，查理曼帝国与高文共和国即刻断交！】
信上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严酷，但高文总理并不能立刻做出回复
因为几乎同时，来自【东方同盟】的信函也送到了他手中
【维也纳】和【新罗马】承诺，必将坚守盟友的责任，捍卫高文的完整，因此，他们【真诚】地【请求】高文，务必对查理曼寸步不让
他们的话术冠冕堂皇严丝合缝，于情于理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嘴巴和手，似乎不是由一个脑袋在控制
在信送到之前，【狮心骑士团】就已经越过边界，像回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征用（霸占）了高文南方的铁路系统，用来为自己运输物资
之前组建【东方同盟】时也是，维也纳根本没征求高文的意见，就将高文绑上了与叶尼塞敌对的战车，让高文在【多瑙河问题】和【黑海问题】上只能跟着维也纳走，与【叶尼塞】保持敌对状态
而且，在【萨拉热窝的枪响】后，高文的大街突然【安静】了
之前旗帜鲜明彼此敌对的各方势力，罕见地站在了一起一致对外，用游行和宣传，将民众的态度不断推向与【查理曼】敌对的方面
甚至有人高声赞颂【战争】，称其为【民族精神的锻造台】，是【国家团结的催化剂】，鼓动全民开战，一致对外
想也知道，这背后少不了维也纳渗透势力的煽动
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高文别无选择
见证过几次巴尔干战争后，高文总理深刻地明白，高文只是棋盘，连棋子都算不上
再回过头来看东方同盟的来信
奇了怪了，高文和查理曼甚至都不接壤啊，维也纳和新罗马要怎么维护高文的领土完整？先把【波斯尼亚】问题解决不是更合理吗？
看着手中的两份信件，总理感觉自己和国家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大国的博弈，他只能任由风浪将自己和祖国冲向未知远方
一天之后，星历1888年9月25日，被维也纳方面屡次【审核】的最终回函，从马其顿送回亚琛
【高文愿意接受查理曼提出的大部分要求，但涉及领土完整与国家主权的条例，一律不予执行！】
在这封书信写完的同时，高文总理在旁边的【总动员令】上签下名字
这一刻起，各部军队结束休假进入临战状态，政府机关与国家银行离开首都向内地转移
同时，【光辉骑士团】和【狮心骑士团】全面进驻高文各重要城市辅助警戒
整个伊鲁博的局势持续紧张
维也纳和【查理曼】，因为民族和生存空间矛盾，互相敌对
新罗马和【昂格里亚】，因为北阿非利加殖民地问题，互相敌对
高文被迫与维也纳，新罗马保持一致，紧紧盯着多瑙河和黑海方向，警戒着海对面叶尼塞的动作
【伊比利亚】则基于现实利益，与【查理曼】，【昂格里亚】保持一致，紧紧盯着被教皇国掌握的【直布罗陀海峡】
叶尼塞暂不知倒向，但其畸形的全国市场，注定不可能在这场全伊鲁博混乱中置身事外
斯堪的纳维亚联盟，全程保持沉默，一如在【大北方战争】中保持沉默的教皇国，冷眼旁观【天边的盟友】自生自灭，却不知唇亡齿寒，自己很快也将被战火波及
……
在这个伊鲁博最需要【教皇国】主持公道的时候，【翡冷翠】在干什么？
——
星历1888年9月31日，萨拉热窝事件后第33天，同时也是【万国盛典】的前夜
翡冷翠教廷区，白色的城墙门前，等待明天一早觐见教皇的各国代表团，在门前的空地上扎起了帐篷
来自【圣彼得堡】的密信，送到了围在【中央帐篷】旁边的【叶尼塞代表团】驻地内
【……】
当时是凌晨，辗转反侧睡不着的【瓦莲京娜·罗曼诺夫】在帐篷里泡澡，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随行人员们在争论要不要把这封信当回事，因为信封上光明正大地写着【最高卡缪恩（公社）】
他们为什么会给沙皇的女儿写信？
最后，瓦莲京娜拍板，让随行的女骑士将这封密电送了进来
【我们之所以写信，因为你不只是沙皇的女儿，更是神怒骑士团的副团长……】
这封信用向瓦莲京娜陈述了过去这段时间在圣彼得堡发生的事情
刚看完前几行，忍冬公主就差点从浴盆中站起来
【到底在搞什么……】
不知谁散播的情报，声称查理曼帝国将会从叶尼塞【借道】前往高文共和国，在圣彼得堡传得沸沸扬扬，沙皇陛下深以为然，于前天正式签发总动员令……
然后，【黑太子·克莱德曼】给自己的这位【表叔】发去亲笔电报
在电报中，克莱德曼诚恳地表示，查理曼绝无意与叶尼塞为敌，黑太子殿下甚至愿意作为【调解人】，缓和叶尼塞与昂格里亚在【奔向海洋】战略中的冲突，请沙皇陛下务必相信自己的诚意！
然后，沙皇被打动了
【我绝不会当一个刽子手！】，尼古拉二世大喊着，解除了总动员令
这句话不仅让负责总动员的官员们火冒三丈
更让霍登惨案，瑷珲惨案，还有沉冤六十四屯的无数亡魂死不瞑目
因为沙皇的【烽火戏诸侯】，局势差点失控，百万被集结起来的叶尼塞军人眼看就要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全国混乱，好在宰相费了半天牛劲，最终劝说沙皇收回成命，稳住局势
然后最离谱的是
瓦莲京娜在翡冷翠等了三天，现在才拿到这些消息，还是【最高卡缪恩】送来的消息
她读完这封信好久后，来自叶尼塞皇宫的官方情报，才终于送到自己手上
【翡冷翠】真的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地上天国
北方的【比安卡山脉】和东西南三面环绕的地中海，将教皇国隔绝在纷争与混乱之外
外面的混乱与这里的安宁形成鲜明的对比，【枢机院】和【教皇厅】为演武赛的最终地点争得不可开交，全然不顾外界的风云突变
瓦莲京娜如今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翡冷翠之外，查理曼，维也纳，新罗马，高文……还有【卡缪恩】，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根本没完没了
【累了……】
她暂时无能为力，向后重新泡入行军浴桶之中，她没有点灯，在昏暗的帐篷内闭上眼睛，无声地喘了口气
温暖的热水浸泡全身，将她暂时与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隔离
【我到底……该站哪一边……】
……
外边传来一些骚动，一辆车在离帐篷区不远的地方突然爆炸，引得大使们一片混乱
可能有刺客混入了帐篷之中
什么人会在教皇国的地界刺杀外国公使呢……
瓦莲京娜如此想着
角落里就传来帐篷被拉开的细微动静
【？】
从军多年的经验，瓦莲京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行动起来，她无声地移出浴桶，摸黑向声音的反方向迂回
从桌上拿走了自己的佩剑，又从衣架上拿走一件浴巾裹住身体
不速之客没有发现她，瓦莲京娜听着对方的脚步，悄悄地移动到能够埋伏的地方，利剑出鞘，伺机而动
而刚被【雷霆牙】的后坐力扭伤肌腱的【西泽尔·博尔吉亚】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一心在黑暗中摸索药箱，循着气味给自己包扎伤口……
——
星历1888年10月14日，萨拉热窝事件后第45天，万国盛会第14天
密涅瓦机关【屠龙者·圣乔治入侵事件】的隔天早上
查理曼帝国【亚琛】，又一次帝国最高部长级会议
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高文和维也纳，表面上多次向查理曼磋商和平解决萨拉热窝事件的协议，对方甚至盛情邀请克莱德曼和迪迪埃前往翡冷翠的万国盛典，在教皇的见证下进一步坦诚沟通——
而在背地里……
众部长围坐长桌前，桌上的摩斯密码箱不断吐出新的纸条
【［维也纳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联合王国进入战争动员状态……】
【［君士坦丁堡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狮心骑士团］主力已经跨越多瑙河，进驻维也纳边境地带……】
【［马其顿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高文共和国已征集全国铁路与水运为新罗马和维也纳提供支援……】
【［斯德哥尔摩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斯堪的纳维亚联盟的［波罗的海联合舰队］，正向日德兰海峡进逼……】
【［圣彼得堡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
【［翡冷翠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
【［新阿姆斯特丹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
【［突尼斯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
【［喀麦隆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
……
接线员每解读出一条新的纸条内容，总参谋长就会用红笔在桌上巨幅地图上的对应地区画上标记
随着纸条的不断破译，整张地图红了一大片
一张对查理曼东部边境，北部沿海，南部国境，新大陆殖民地和阿非利加殖民地的巨型包围网，已然成型
【……】
【温和派】的部长们一言不发
【激进派】的部长们也愁容满面
【……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黑太子·克莱德曼】还是微笑着端坐于长桌尽头，仿佛一切早已在预料
他的目光扫过与会诸位，如今，不管是【激进派】还是【温和派】，都不可能有异议了
唯一可能的变数，来自查理曼的盟友
众部长们一齐扭头，看向长桌另外一头
【［马德里］将遵守协约，一旦局势升级，伊比利亚会毫不保留地为查理曼和昂格里亚提供必要援助！】
来自伊比利亚联盟的公使一起参加了这次会议，虽然对于查理曼的选择，伊比利亚没有什么建议权，但态度还是要有的
克莱德曼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向另一位盟国公使
【［温彻斯特］方面保持先前意见……】
昂格里亚公使穿着一身精致的皇家海军军装，眉宇之间英武而有魄力，明明只是一介【男爵】，坐在查理曼帝国最高部长级会议之列，却没引起任何质疑
【查理曼必须先［放弃帝制］，与合众王国一道［光荣革命］，在此之后，国王和首相将会与一个［民主］的，［先进］的查理曼联邦共进退！】
刚从翡冷翠赶回来的【米内·斯蒂尔男爵】，淡定地陈述昂格里亚的态度，声音平静，内容却十分大胆，甚至冒犯
光荣革命？民主？
米内的话，简直就像是在对帝国皇帝挑衅
但一众部长们毫不意外，他们只是转向克莱德曼方向
黑太子还是微笑着端坐于长桌尽头，一言不发
【此外，所有［不朽之王］必须优先消灭，查理曼不得试图获得或研究［不朽之王］！】
冷冽的【不可腐蚀者】补上最后一句话
【我已明了！】
克莱德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随着【舵手】的点头，查理曼这艘大船，向着未知的前路疾驰而去，没人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
可能是彼岸，也可能是深渊
克莱德曼拿起笔，在桌上的【总动员令】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此时，距离萨拉热窝的枪响刚好过去一个半月
在过去45天中，任何一方的让步都可以让局势不至于紧张至此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阳奉阴违，推波助澜
于是，从克莱德曼落笔这一刻
尘埃落定，无可挽回！
无关国籍，无视立场，百万千万的生命，都将因为这一纸调令，齐步走向毁灭的绞盘，直到两败俱伤，生灵涂炭……
————
星历1888年10月15日，萨拉热窝事件后第46天
清晨，查理曼首都【亚琛】的皇宫
【如果按照计划行事，殿下……】
宫廷女官【古伊丝】，与黑太子克莱德曼并肩行走于皇宫的走廊中
【［圣艾尔迪亚之座］……也将被投入到这场行动中，对吗？】
古伊丝的神情非常凝重，她向帝国实际上的掌门人提出自己关于那场即将到来的【行动】的担心
这似乎并不该是一个【宫廷女官】该担心的事情
【迫不得已时，我们会将它投入作战之中！】
但克莱德曼清晰地回答了古伊丝的疑问
【会死很多人的……】
古伊丝的神情更加凝重
【我最开始设计它，只是用来研究［欧米茄］的，就是在研究领域，它也非常的不稳定，一旦投入到战场……会死很多人的……】
古伊丝，不仅是亚琛宫廷的女官，更是【机械降神·西海舰队】的首席研究员
卡杰兰，裘卡杜，伊凡卡还在和股东斗智斗勇的时候，古伊丝已经在西海舰队拥有极高地位
因为她的专长是生物研究，最近在脑研究与算法设计上也颇有建树，正是机械降神需要的人才
在研究【欧米茄】时，她是【机械降神】绝对的主力
也是因此，克莱德曼把她调到首都来，担任【太子妃】的讲师，还允许她把自己的研究搬到宫廷来进行
【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古伊丝女士！】
黑太子对这位宫廷女官坦白
【查理曼将要面对的，就是不得不做到这种程度才可能战胜的对手……是他们先将我们逼到这个地步，查理曼从来希望和平，但在那之前，查理曼必须先生存下去！】
……
回忆着刚才与【克莱德曼】的谈话，古伊丝思绪万千愁眉不展，甚至来到太子妃门前时都还没缓过来
接着她惊讶地发现，太子妃居然已经醒了
【阿黛尔殿下？您又这么早就醒了！】
栗色长发的女孩坐在床沿上，眺望窗外亚琛凌晨的街景
【古伊丝小姐？你来了！】
听见有人叫她，【阿黛尔·博尔吉亚】回过头来，一双玫瑰红色的眼眸倒影出古伊丝的身影
她穿着轻盈的睡袍，两臂是白色的波纹垂袖，见是古伊丝来了，旋即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
她笑得很优雅，却又带着少女的顽皮
她才十六岁，却总在不经意间美得惊心动魄
她才十六岁，就被当成政治联姻的工具，从翡冷翠送到遥远的亚琛
古伊丝同情阿黛尔的遭遇，但她发现这个女孩比她想象得更加坚强，在亚琛度过的这四个月，她也总是以笑容居多
乐观，开朗，坚强
不说被古伊丝照顾，阿黛尔甚至总能给被繁杂事务压弯眉头的古伊丝带来许多力量
这也是【凡尔登公主殿下】能在女官们间收获广泛好感的原因
【还是因为做噩梦吗？】
古伊丝走到阿黛尔身边
最近几周，古伊丝发现阿黛尔时常面带疲色，似乎睡眠不足
一番打听才知道，阿黛尔最近常做噩梦，刚好就是古伊丝刚来皇宫的那一会，公主殿下时常梦见自己小时候经历的某些往事……
【其实……也不至于是噩梦啦！】
阿黛尔歪着脑袋想着
在那段诡异的经历中，总是痴傻状态的母亲突然恢复了神智，给她带回了片刻，童年缺失的母爱，每当忆及此事，她都会陡然惊醒
长久地望着窗外发呆……
有那么段时间，活泼开朗的公主殿下总以一种精神疲惫缺乏休息的状态示人
然后——
【……您不会又偷偷溜出去了吧？】
古伊丝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问道
阿黛尔唯一令女官们为难事情就是，她失眠后，总是会在夜晚的城堡内四处游荡
【嗯……有没有呢……】
凡尔登公主殿下眼神躲闪，企图蒙混过关
看在古伊丝眼中，等于变相肯定
女官们知道阿黛尔喜欢走动后，就在晚上给她房间上了锁，免得她乱跑
然后闲不住的阿黛尔就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沿着下层的屋顶移动到走廊的阳台再翻回室内，把女官们吓得够呛，也气得嬷嬷打算把太子妃的窗户也一起锁上
最后这件事闹到了克莱德曼那里
【随她去吧，我相信公主会注意安全的！】
黑太子完全无所谓
【她可是您的未婚妻，太子殿下，代表着您和宫廷的面貌，要是平民看见太子妃在屋顶上飞檐走壁，对皇室影响太恶劣了！】
嬷嬷试图劝说克莱德曼
【她只是不适应自己的新家，所以才会到处飞动熟悉环境，纵使是［皇室］，有的鸟，我们也是关不住的！】
但克莱德曼不吃这一套
【房门的锁也打开吧，这座老房子缺的是活力四射的喜鹊，不是训练有素的猎鹰！】
……
【放心，古伊丝小姐，我真的只是失眠后四处走走而已，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的！】
阿黛尔安慰古伊丝，还是那顽皮而优雅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古伊丝能信才有鬼咧
她早就从玫瑰红的眼眸中发现了谎言与忽悠，阿黛尔明显对她们有所隐瞒
作为【机械降神】的成员，古伊丝比其他女官知道更多这位公主的过去
知道她和她的哥哥是一种人
火中取栗的人
虽然城堡里倒不太可能有什么危险就是……
等等，危险？
古伊丝一愣
以前确实没什么危险，但现在不同了，自己受克莱德曼批准，把实验设备也一起搬到了城堡里
那里面有……
【……阿黛尔最近常做噩梦，刚好就是古伊丝刚来皇宫的那一会……】
【……有那么段时间，活泼开朗的公主殿下总以一种精神疲惫缺乏休息的状态示人……】
【刚来那会……精神疲惫……】
之前从来没注意过的刁钻视角
古伊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角度
她看了看阿黛尔有所隐瞒的眼神，一股恶寒攀上脊柱
【倒是古伊丝小姐，你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哇！】
阿黛尔正想着转移话题
宫廷女官却突然扑上来，将公主殿下翻身按倒在床
阿黛尔惊慌失措，被古伊丝突然袭击，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背后一凉
古伊丝从背后扯下睡袍的衣领，阿黛尔后背的肌肤登时暴露在外
温暖、细腻、柔软，就像是牛奶被加热后表面凝结的那层薄薄的酪
从颈部沿着光滑的背脊一路向下，来到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很符合古伊丝对贵族公主的印象
【——古伊丝小姐？】
阿黛尔惊呼出声
古伊丝没理会她，她的注意力全在阿黛尔裸露的后背上
只见一些细微的，隐隐约约的紫色斑点，沿着阿黛尔白皙的脊背整齐分部，时浓时淡，显得非常突兀
别人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古伊丝来自【机械降神】，两大舰队实验仿制的【神经接驳系统】时，她都在现场
这就是神经接驳系统的尖刺植入人脊椎，而且还是屡次植入后留下的淤痕，服役的炽天使骑士都有这种痕迹
问题来了，亚琛的皇宫里哪来的【神经接驳系统】？
【阿黛尔……】
古伊丝忘了用敬语，声音反常地尖锐而颤抖
把被她压住的公主殿下都吓到停止挣扎
【你……去坐了［圣艾尔迪亚之座］？】
联想到最近实验室窗台上的诡异痕迹，这一刁钻想法意外得到验证
【……】
向来活泼的阿黛尔这一次沉默以对
侧躺的脸摆向左边，本来还想抗议的玫瑰红眼眸不再看向古伊丝，躲闪向一边
这个态度，搭配背上的神经接驳痕迹
无言的肯定……
【你疯——】
古伊丝真是差点大吼出来
接着，她就看见阿黛尔闭上眼睛一声轻哼，被压住的纤细手腕，裸露在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古伊丝反应过来，自己正使着在实验室搬运重型仪器的力气，使劲压着凡尔登公主殿下
【你疯了——那东西不是给人坐的！】
她松开手后退几步，接着看见阿黛尔发红的手腕和混乱的上衣与腰带，又赶紧把她扶起来，帮她重新穿好衣服
声音也恢复正常，但语气里的愤怒一点也不消减
自从【远东舰队】把【影金属虫壳】的资料送到【西海舰队】，古伊丝和她的团队就开始马不停蹄地仿制【神经接驳系统】
她算是这片大陆上研究得比较透彻的几人之一了，而她越研究这些前文明遗迹，越觉得恐怖
因为人的脊柱上压根就不存在能够连接额外器官的神经接口，暴力的神经接驳一个搞不好就是脊柱受损或者高位截瘫，直接成植物人的实验者也不在少数
所以别的女孩看炽天使骑士是帅气高冷的帅哥
古伊丝看炽天使骑士只觉得他们穿上甲胄的每一秒都在燃烧生命，除了恐惧，别无他念
前文明留下的【炽天使】，不仅能够准确地将电信号从神经中读取出来，还能够减少神经侵蚀到如今这个地步，在古伊丝看来，那真是堪称神迹的机械造物
古伊丝竭尽全力，也才做出堪堪能驾驶的试制品
古伊丝还不知道，已经有人背着她把试制品出口给了扶桑，让扶桑人当小白鼠
她转手用这些【仿·神经接驳系统】研究起了别的领域，就比如【欧米茄】
西海舰队从全球的高纬度地区发现许多【欧米茄尸体】，它们被全部秘密送到亚琛，通过接入【仿·神经接驳系统】，将欧米茄残存的生物电信号导出体外，再用特定的算法解读他们的逻辑
那台接入欧米茄尸体的设备，就是【圣艾尔迪亚之座】
一台为欧米茄量身打造的——高功率【骑士之骨】
【所以你去坐它干什么？会出人命的！】
对阿黛尔【火中取栗者】的印象，让古伊丝鬼使神差地猜到了她的行为
结果还真让她猜中了
除了担忧，古伊丝只剩下愤怒
尤其是眼前抱着睡袍胸口低着头楚楚可怜的阿黛尔，就像一个惹人怜爱的布娃娃
古伊丝生怕她那里磕着碰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阿黛尔缓了缓，重新抬起头来，玫瑰色的双眸与古伊丝对视
【在［那边］……我能见到妈妈……还有蒂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