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往事

“怜娟啊，”老薛喃喃地说，“要不是为了你，我咋会大老远地来到这个地方啊？我知道你可怜，不忍心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儿，所以就留在这儿陪你。明儿个就是十月初一，我到初二去给你烧些纸钱。天冷了，你买几尺布，再买几斤棉花，给自己做一身棉衣裳穿吧。”

外面传来一阵阵呼呼的风声，老薛躺在床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往事一件件涌上心头。

老薛名叫薛至善，老家在彰德府汤河县县城西北十多里的西河村，他们家住在村子的东南角。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姐姐名叫小美，比他大了四岁；哥哥名叫亲民，比他大了两岁。

至善的父亲名叫薛登，是一位勤劳能干的庄稼汉，除了自家的三亩地，他还租种了同村财主燕高飞家的十亩地。至善的母亲楚氏是一个善良贤惠的女人，农忙时节她和丈夫一起下地干活，别的时间就在家侍奉婆母魏氏、照看几个孩子、做家务活。

至善的祖母魏氏虽然年迈，但她的身体尚可，除了帮儿媳妇做些家务活外，她就在家纺线织布，然后让薛登把布匹拿到集市上换钱。虽说薛登家并不富裕，但一家老小和和睦睦，小日子过得倒也甜蜜。

谁料好景不长，在至善五岁那年的秋天，薛登在耙地的时候不小心从耙上掉下来，锋利的耙齿把他的胸口拉开一个口子，很快他的上衣就被鲜血染红。在附近地里干活的几个人把薛登抬回家，楚氏和一位邻居用一辆板车拉着薛登去镇上看病。但还没到镇上，薛登就气绝身亡了，楚氏悲痛欲绝。

办完薛登的丧事，楚氏就把租种的那些地退给了燕高飞家，一家五口就靠家里几亩地的收成和魏氏织布换钱来维持生计，楚氏整日愁眉不展。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二年的夏天，亲民在村旁小河里洗澡的时被淹死了。听到大儿子溺亡的噩耗，楚氏立刻昏死了过去。几位好心的邻居帮忙把亲民的尸体埋在了小河旁。楚氏哭了一天一夜，邻居们和婆婆都劝她节哀，但她还是悲泪不止。

又过了几天，楚氏躺到床上不能动弹，魏氏就请一位邻居拉着楚氏去找大夫看病。药吃了不知有多少，但楚氏的病却越来越重。

魏氏就卖了二亩地给儿媳瞧病，但直到她把几亩地卖完，楚氏的病情也没有好转。一年后，楚氏病故。为了给儿媳妇办后事，魏氏就把小美卖给邻村一户人家当童养媳。

从此以后，魏氏和至善祖孙二人相依为命。魏氏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她并没有整日哭哭啼啼，而是更加辛勤地纺织，她决心要把唯一的孙子养大成人。至善是个懂事的孩子，他陪伴在祖母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给了魏氏不少的慰藉，也更加坚定了她的念头。

几年后一个仲春的上午，魏氏要带至善去文王庙烧香。至善非常高兴，他一手接过祖母手中的香，另一只手牵着祖母的手朝村口走去。

经过村口，他们来到一条南北大路，二人就顺着这条路往南走。不大一会儿，祖孙二人就来到文王庙的山门前。

文王庙建在羑里城遗址之上，坐北朝南。在城台的南下端，建有青石牌坊一座，上镌楷书大字“演易坊”。文王庙的山门巍峨屹立，下边有一些石阶。山门前两侧各有碑石一通，西侧巨碑上刻有“周文王羑里城”六个如斗的大字。东侧方碑则是著名的“禹碑”，上有七十七个字，其书法非符篆，又非缪篆，颇为奇特。

一些善男信女拿着香和黄表纸拾级而上朝庙里走去，还有一些人从里边走出来，有几个人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虽然文王庙距西河村只有二三里的路程，但至善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因此他对这儿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他先后走到青石牌坊和那两通碑石前边看了又看，还忍不住用手抚摸了几下。知道孙子以前没来过这里，所以魏氏也不催他，只是微笑着站在山门外等着他。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留着一副山羊胡子的老夫子模样的人也来到山门外，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位十多岁的男孩。

老夫子指了指青石牌坊上的几个大字，回身对那些男孩子说：“你们看到了吧？牌坊上写的是‘演易坊’，这就是周文王拘而演《周易》的地方。据司马迁公著的《史记》记载，商代末期，国君纣王荒淫残暴，上下怨恨。而西部的诸侯国在西伯姬昌的治理下，日益强大，这引起了纣王的疑虑。恰在此时，“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熹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辩之疾，并脯鄂侯。西伯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姬昌在羑里被囚的那些日子里，发愤治学，潜心研究，将伏羲八卦演为十六卦、三百八十四爻，并提出“刚柔相对，变在其中”的理念。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著成《周易》一书，《周易》后来被列为五经之首。《三字经》里‘有连山、有归藏、有周易、三易祥’就说到了《周易》，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就给大臣交代《易经》不能焚，可见这个独夫民贼对《易经》也很敬畏啊。咱们走十多里路来拜谒文王庙，你们可一定得向圣人多多学习啊！”

那些男孩子都连连称是。

老夫子就昂首走上台阶，那群男孩子默默跟在他的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