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贞观盛事》到《廉吏于成龙》

尚长荣在盛名之下没有停住自己前进的脚步。身逢改革开放盛世的尚长荣，接着又创排了新编历史京剧《贞观盛事》。尚长荣饰魏徵，关栋天饰李世民，导演是陈薪伊。尚长荣一直钦佩仰慕魏徵这位敢于为国为民而不惜冒风险向皇帝进谏的政治家。1981年，他还在陕西省京剧团时，就想搞一出魏徵的戏，曾请人写过两个有关魏徵的剧本，但因为不满意而作罢，但他的心愿一直未了。用他的话来说，王宝钏在寒窑等待薛平贵等了18年，我为了演一个魏徵的戏，也等了18年。

这出戏戟刺了太平盛世之时弊：宫廷泛滥奢靡之风，吏治松弛，国舅长孙无忌强夺隋朝旧臣郑仁基之女为妾。魏徵向李世民进谏，经过一番冲突，皇帝终于接受了魏徵的批评，一举释放了3 000多名宫女，获得百姓的拥戴。全剧以魏徵为核心和周围的人形成的冲突，推动着矛盾的发展。在层层矛盾的推进中，完成了以李世民、魏徵为代表的一群性格鲜明、至真至善的人物的人格塑造。尽管大部分传统戏里，魏徵是以老生出现，但在《贞观盛事》中，他却以净行演绎这位“谏议大夫”，将魏徵朴实刚正，又带着机智幽默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京剧《贞观盛事》剧照　尚长荣饰魏徵（左）、关栋天（关怀）饰唐太宗（右）

这出戏，仿佛是一出清官戏，但又不全然是清官戏，《贞观盛事》没有把这场宫廷的内部矛盾演化为激烈的斗争，而是采取化入、淡出的手法，用一种亦庄亦谐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尚长荣饰魏徵，这是一个与《曹操与杨修》中曹操截然不同的角色。《贞观盛事》中的两位主角，是一种较为坦诚、融洽、能够交心的君臣关系，还加了个长孙皇后做“催化剂”，因此，魏徵既不是包公，也不是战战兢兢的杨修，戏剧冲突是在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浓浓淡淡、曲曲弯弯地推进，最后顺利解决矛盾，给观众留下不尽的回味。

这是上海京剧院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50周年诞辰而创排的一台献礼剧目。1999年6月25日首演于上海天蟾京剧中心逸夫舞台，同年9月应文化部邀请进京做国庆献礼演出，2002年应文化部邀请第二次进京参加京剧节获奖剧目展演。尚长荣的第二炮又接连打响，荣誉接踵而至。自1999年至2003年，连续获得上海市委宣传部颁发的庆祝建国50周年优秀献礼作品奖，第六届中国艺术节大奖，尚长荣、关栋天获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主角）奖，第三届中国京剧艺术节金奖（榜首），第五届上海文学艺术奖优秀成果奖，《贞观盛事》剧组被中华全国总工会授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集体）称号等。

京剧改革的势头是锐不可挡。命运又给了他第三次机会。被誉为“黄金组合”的尚长荣和关栋天继《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后，在《廉吏于成龙》中三度联袂，又获成功。

尚长荣这回改架子花脸为俊扮上场，首次不勾脸，没有水袖，念京白不上韵，为的是和现代人物贴近。他之所以选用这样的装扮，主要目的是使自己丰富的脸部表情能充分地表现出来，进一步体现他的“做工了得”。剧中虽然不念韵白，但尚长荣的唱、念、做，依然洋溢着京剧的神韵，也是经过了节奏化、韵律化的，无论唱和白，都能听到这位“能唱的架子花脸”的音色之美，刚、劲、爽、厚俱全。尚长荣演唱精气十足，苍劲有力，真情激越。他酝酿多年、倾全部心力创造的于成龙形象，是他艺术生涯的又一次成功的自我超越。于成龙唱《卖菜歌》，在西皮二黄中融入民歌旋律，这种对于唱腔的不断创新，也给观众带来的是美妙的听觉享受。

关栋天和尚长荣的同台演出，珠联璧合、配合默契。用关栋天的话说是，“我怎能拒绝这种幸福”。他塑造的康亲王形象，不落俗套。此人高傲气盛，不可一世，但有忠君建业、治国安民之志，所以对真正德才兼备的贤臣是赏识的。在于成龙的为民请命、慷慨陈词面前，终于同意改判。谢平安导演对这个人物的处理别有新意。关栋天的唱，高亢优美，大气磅礴；念白清脆，弦外有音。《斗酒》这场戏，是全剧最精彩、最扣人心弦的高潮戏，一个天大的难题，最后竟在比酒百杯的笑声中得以解决，真是神来之笔，举重若轻，为一出主题严肃、题材凝重的戏增添了喜剧色彩。

尚长荣在做派上也是极见匠心。斗酒时，以抖动的腮帮子显其海量；喝到“十杯一轮”，脱帽解衣，背对观众，只见酒盏乱飞，那是泼墨写意了。而在全剧的开头、结尾时，这位廉吏的上下场“亮相”都很低调：吸着旱烟袋，口里吐出缕缕轻烟，活现出这个布衣高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悠然神态。就像专家们评论的那样，在尚长荣身上，京剧传统是活的，有着“明显的同时代性”。这既代表了个人的美学追求，也是京剧艺术融入新时代的鲜明标志。

京剧《廉吏于成龙》剧照　尚长荣饰于成龙

一部《廉吏于成龙》，使尚长荣达到了荣誉的顶峰。该剧于2006年获得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并于2007年再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

刊于《上海戏剧》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