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轩词说 东坡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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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词学的一大突破,是从常州派到王国维将“词”的发掘成为包笼宇宙人生、洞彻世事人情的一种独特文体。从文学史上看,词体由此被抬升,然而,这些并不是词最核心、最重要的部分。

词人参透所谓尘世的纷扰,取超越之态度来面对人世的变迁。看似说理讲道,其实不是。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深得顾随说词神髓的叶嘉莹曾做过一个很好的解说:“无可奈何花落去”就是叫做“自其变者而观之”,“似曾相识燕归来”就是“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古典诗词讲演集》)。叶先生开示给我们的,是从这首词当中要获得的一种非常重要的体悟。但这个体悟,只是开头,不是结果。这可以说是一种对历史的沉思,就像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或者也可以说是对于时事的感慨,就像辛稼轩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寄托重大,比朝臣进呈皇帝的奏章都要感慨得深、触及得广。循此而往,会走到词最核心、最重要的部分:它不是对于现实的感慨,不是对于宇宙人生的感悟,也不是对于古往今来的体察,而是文学自身具备的生气所推助而出的一种境界。

总之,稼轩与东坡,一个头角峥嵘,一个通体浑然;一个“入”,一个“出”;一个担荷,一个放下;一个潜气内转,一个自然成文;一个是高致在字句又超出字句,一个是韵致在音声又不限于音声;归结最后则是两相互补,成就宋词艺术极致的文学境界。顾先生“说”苏、辛词的风格、“说”苏、辛词的比较,开示出的是宋词读法的方式与理念,宋词文学的极致之所在;他独具一格的“忘言式”说词,最终是落到“道”上面来——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