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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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设局,发现一个大秘密

我赔笑,给张毓斟茶布菜,学着杨雪绒的样子,将烤羊腿的做法,简明扼要说了一通,“这可是经过烧烤蒸炖炸十八般酷刑才做出来的,皮焦肉嫩,很是可口。尝尝。”

张毓拧着眉狐疑,轻捻筷子挟了一块,吃了半嘴,嘴上不说好吃,脸上已写出来。吃罢,放下筷子喝茶,没好气,“说吧,找我何事?”

我面上呵呵,“以前是我不对,不该跟你过不去,这次是真心赔罪,请你谅解!”说着举起茶杯。

“卫玠说你了?”张毓半脸得意,笑过才端起茶杯,不等我敬,一饮而尽,“罢了,稚童幼事,不与你计较。”喝完起身就要走人。

我赶紧拉住,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刘氏兄弟还没到,怎么能放她走?

“有事与你相商!”

张毓看了看我拉她袖子的手,不动声色扯开,“你能有什么好事?”

“你我一同长大,年龄又相仿,相差不过月余,不如来年一起行及笄礼。主宾人我都安排好了,请了那个卿卿,不知你愿不愿意?”

这事是真成了,是卫玠出面求的。卫玠派六七送来消息时,我也吓了一跳,犹豫要不要与张毓走这么近。眼下一急,倒把犹豫的事变成铁板。

张毓显然很意外,顿住脚,走了两个来回,“此话可真?”

我连连点头,不容她质疑,“比珍珠还真。卫玠日子都跟那个卿卿敲定了,来年三月十八。”

“你总算做了一件让我心宽的事。”张毓说着坐下,面带喜色,“烤羊腿不错。”

岂止不错,这一桌是照着杨雪绒的样子点的,那天她只挟了两筷子没觉得如何。今日我做东,精算下来,至少花了我大半袋子。

竖直耳朵,仔细听门外的动静,却始终未听见有声响。这个二刘兄弟也太不靠谱了,我把人约出来都半盏茶的功夫了,他们却还不现身。

我边陪吃边听张毓讲过往,尔后又听她摆出老架势说政事,还问我知不知晓,“贾后已封成都王为平北将军[1],不日出城去镇守邺城。孟观擒杀齐万年,已迁任东羌校尉[2]、右将军。”

贾南风速度挺快,成都王只是说贾谧无礼,她就着急把人支走。成都王不在洛阳,那刘氏兄弟在洛阳上层便混不起来。

“这人败得真是时候。”我随口说。

“齐万年行事高调,自立为帝,至今已有四年。若此人不除,其他外族必定起祸乱之心。现下此人败了,也能给其他有心之人敲响警钟。”

这些胡人起乱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一次两次了,若是兵败能敲醒,哪还有这么些乱子。

“根结不在此,敲再响也无用。”把剥出壳的花生米扔到嘴里,嚼出香味儿来,随便走到窗外看二刘到哪里了,瞅了一眼没见到人,只得拿话打消张毓要走的心思,“依我之见,这些外族就该哪来回哪去。武皇帝大度仁厚,早年每每各族有灾有难有流民,就设粥施舍,还找地方安顿。现今你也看到了,他们占着我们祖宗打下来的地盘,与当地打成一片,过的好没问题,过的不好就闹事,说主事行事不公,地方兵力不足,又压不下去。赵王不就是因为这个被召回洛阳的?若朝中如武皇帝在时那般心齐,灭东吴,平秦凉,兴水利,鼓农桑,颁发典,常平仓,敢说还有齐万年这号人物?”

后面的话我不说张毓也明白,不是齐万年有多难打,而是朝中忙着争权无心打,连修改朝例增加兵徭役都不提,这些乱子才养成大患。

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胡人内迁数十年了,早把自己不当外人,吃了苦受了屈就要朝廷主持公道。若朝廷不给公道,就自己去争。与武皇帝一起扛过江山的元老死的死,老的老,新一辈又自认有本事,只管自己门前三分地……真不是武皇帝在的好时候了。

咚咚,房门响了三下。我立马警醒,这是人到的暗号。

杂役进来添茶,借着厢房门敞开的空,看到妙蓝和如沁各坐在门两边磕瓜子,各偏过头去,互不相看,尔后两个英挺的身影慢慢闭合。

“如沁,你为何在此?”门外一个声说,接着一阵嘤嘤嗡嗡,尔后是敲门声。

我梗了梗脖子,欲起身去开门,被张毓的眼神杀住。

“跟我没关系,巧合,绝对的巧合。”我极力否认。

门又响了两下。

张毓狠狠剜我一眼,似在后悔相信我会为她做好事,末了终于松口,“如沁,让他进来。”

听她如此说,我如释重负,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刘聪。浓眉大眼,深睑高鼻,两腮稍宽,一张国字脸,身量颇高,一手上裹着纱布,戴着护套,穿戴整齐,连鞋子都是新的。

看来,出门前没少花功夫准备。

“不要怪羊姑娘,是我央求她约你出来一见。”刘聪堂堂七尺男儿,倒是敢做敢当,进门第一句话就把我卖了。

我皮笑肉不笑,像他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执拗,不怪张毓一直拒绝,“来者是客,请坐请坐,有话慢慢说。这烤羊腿不错。”

二刘兄弟见张毓不反对,分立而坐。

刘曜大概是真饿了,真的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烤羊腿,频频点头似认同,“地道。”刘聪似有些不适,时不时瞅一旁的张毓,手拿起放下两三个来回,身体都不敢动。

“羊姑娘这般伸手相助,我二人自当要答谢。听说东市有家玉器店不错,阿曜不若带羊姑娘去看一看。”刘聪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开腔再次卖人,与我从父亲口中听说的青年才俊,完全判若两人。

“羊姑娘意下如何?”刘曜放下筷子,站立起身。

我看了张毓一眼,拿出十二分歉意,见她不似那般生气,才稍稍放心,“如此正好。”说着退出来。

妙蓝见我出来,很是惊奇,把手里剩的瓜子全塞到如沁手里跟上,咚咚下楼。

“你兄弟是人牙子吧?卖人的营生做的甚是熟练。不是说巧遇吗?怎么就变成是我伸手相助了?”出了日月生辉,越想越气,也只能冲刘曜说事。

“是了,出门前,我叮嘱三次有余。”刘曜仰天唉叹,“此差池,已不止一次。”

看来刘曜也没少被刘聪坑,但这不是累及我的借口,转脸生气,“这事到此为止,我且不与你算,咱们两清不欠。”

“欠不欠以后再论,羊姑娘请上马车。”刘曜笑呵呵,指着马车,我赌气翻白眼,转头看到前几日集会上那辆可疑马车从眼前划过。

“答谢什么的就算了,我也不缺吃用。”我捂着肚子,给妙蓝使脸色,妙蓝呆着脑袋会意,半脸焦急,“姑娘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啊,是不是刚才吃混了东西?”

我咬着牙哎呦出声,转身对刘曜抱歉,“身体不适,我就不奉陪了,妙蓝,我们回去。”

妙蓝叫来马车,扶我上去,刘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干看,不送不拦,临放下车帘还朝我摆手。

“姑娘,我们这就回去不管张姑娘了?我看那胡人凶狠的很,若是张姑娘有个闪失……”妙蓝劝我善良。

“放心,他若真能拿张毓怎么样,还会有今日这般托别人相见的事?张毓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嘴巴能当脚力使,刘聪不能耐她如何。”见马车行了一段路,我挑帘下车,“你先回去,我去办点事。”

记得那辆车是在西市街头拐弯的,寻了半路,才找到,此时这车正停在东市拐角。我从市摊上买了伞遮住脸,约莫等了半刻,见一人不急不慌回到车里,手里提着巨子果子铺的蜜饯。

刘曜说这几日卫玠去了一次石崇的金谷园,一次去舅舅王济家,另到巨子果子铺买了两次蜜饯。这个行程自然不正常,他这人最讲克制,怎么会接连两次到巨子果子铺。如此频繁,只能说明他们谋划的事到了关键期。

我思虑着这几日从父亲口中打听到的消息,除了齐万年被杀,鲜卑、匈奴等外族内部时有乱子,贾南风和司马遹都很消停。

一个不善理事的还是做着妇人眼界的事,用人只用亲熟,私下拉拢;一个继续做着屠夫生意,太子少傅[3]、太子冼马[4]、太子舍人[5]等一众人没少谏言太子要注意德行,也没听父亲提及过其他什么消息。

可我总是不放心,想到卫玠在参与司马家的事就心惶惶。

那马车回程不停,我跟丢了三次才走从街巷找到,见那马车进了一户人家,才收回去。马车是后门进去的,寻了路边的乞丐,才那户人家家主姓潘,名滔。

若我没记错的话,潘滔是潘尼从子,曾任太子冼马,现任黄门郎。黄门郎掌管宫禁之门黄闼,掌侍从皇帝,传达诏命。皇帝所出召书,必定要过此职之手。

我思虑着,却总不能将卫玠要做的事连接起来,但他参与太子之中做危险的事是无疑的。

“肚子好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吓我一个机灵,见果然是阴魂不散的刘曜,就更气,又怕他知晓些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曜提了提手里的蜜饯,“自然是买吃食,要不要尝尝?”

我扫了眼蜜饯袋子,他这是在提醒我,不止我一人发现了那马车,不止我一人好奇那马车车主是谁。

“现下我真是不明了。”我也不客气,接过袋子,把伞放在肩上,往嘴里塞果子,“你到底是为你兄弟那点小心思忙活?还是想在这洛阳城中发现些什么?”

“两件事不冲突。”刘曜双手抱胸,瞥眼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觉得我们这些胡人能搅得动你们汉人的浑水?我义父是晋朝所封汉光乡候,才得以统领匈奴五部兵力。可这几年,朝中排外势重,义父给自己的部下要点粮都要三批五审,日子不好过啊。”

“所以你兄弟二人是来洛阳要粮的?”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若能得些粮,自然不是坏事。”

我翻白眼,“那为何又来趟这浑水?”

“若不掌握些行踪,这粮如何要得来?”

看来此人非杀不可了。

此人身强体壮,站着稳丝不动,像株木桩子,不好杀啊。

我握紧拳头,“你还知道些什么,不若一块说了。”

“城里人说你痴傻愚笨,闹了不少出格的事,可我今日确信,你是顶顶有才智,不然张姑娘也不会对你另眼相待。”刘曜见我生杀心,居然笑出来,“你不必费心思杀人灭口,于我这个胡人来说,朝中越乱,于我们越有益。”

他这话不假,只是若司马遹即位,便要另说。

司马遹虽不是武皇帝,但也不是司马衷贾南风之辈,稳国固局的本事还是可以的。

对啊!我怎么才想到!

司马遹本就是太子,即位做皇帝明正言顺,唯一的阻碍便是他不常见的生父。贾南风与司马遹素来不和,膝下无子,本就是借着司马衷之权行事,风评甚差。若司马衷不是皇帝,她便再难掀起风浪来!若要司马衷不是皇帝,要么他死,要么禅位。

我只当卫玠只是支持太子,对抗贾南风,未想可能先对付的是司马衷。

对付贾南风,至少有民心,部分朝臣支持,但若针对司马衷,赢了也不定如何。贾南风手中握着一些权势,不是善茬,又善挑破,有她在,只怕这个禅位不会太容易,毕竟史书中多得是被禅位又被复位的皇帝。

那晚去皇宫送信物,东宫守夜森严,就该想到,司马遹是被囚禁了。

想到此处,背脊发凉,蜜饯掉在地上撒了一半而不知。

“怎么了?脸色如此?真吃混了东西?”

我摇头,手脚无力。卫家就剩两根独苗[6],不知上天这次会不会站在他这边。

“腿麻。”我说。

幕后

地点:私人家宅清谈场所

王导:眼下黄门、尚书郎[7]、太子舍人、殿中将军[8]等人都支持太子,再加太学学生[9]、士族子弟更是数不胜数,司空等一众老臣是中立,可不计入列。此事胜算大。太子已传出话来,吩咐依计行事。

卫玠:如此,行事前,我便再多安排几场清谈,多寻些助力支持太子殿下。

王导:兰陵郡公[10]在世时还夸你与众不同,叹息不能见你长大成人,若郡公泉下有知你小小年纪,就承袭其风范,一定很欣慰。

卫玠:玠,不敢与祖父同论。

注释

[1]魏晋时的五都分别是长安、谯、许昌、邺、洛阳,都是重要的军事重地,首都沦陷时,其余四都也有能力搭起班子接着干。这五都基本都由司马家族自己人驻守。

[2]护羌校尉,驻扎凉州(甘肃)。在各个边远的少数名族地区,西晋专门设立中郎将、校尉指挥官等职,专门负责维持这些地方的治安和镇压经常爆发的起义。

[3]太子老师。

[4]太子侍从顾问。

[5]太子跟班。

[6]卫玠和哥哥卫璪。此处还未出场,也可能不再出场。

[7]国务院办公室部长之一。

[8]殿中将军:掌管太极殿禁卫军,相当于掌管国家大会堂的精锐武装部队。

[9]相当于党校学生。

[10]卫瓘:卫玠祖父。此人极其有才,能带兵能打仗,善权谋,当过国家司法部部长,廷尉。一生基本没大错,是个厉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