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手杖的收藏
向往十八九世纪的绅士拿着手杖的日子,那时候的人已不提剑,用手杖当时尚,作为种种不同的道具,是优雅的生活方式。
手杖(walking stick),中国人说为拐杖,要身体残缺时才用,这和我想象的差个一万八千里,故从不喜这个字眼。龙杖倒可以接受的,像寿星公或佘太君用的那根,《魔戒》中伦道夫的也很好看,但都不是我要谈的。
自从倪兄因为过肥,要靠手杖支撑,我就每到一处,都想找一支来送他,走遍古董店,不断地寻求。他用的,怎可以是那种廉价的伸缩型手杖呢?
最初在东京帝国酒店的精品部看到一根,杖身用漆涂,玫瑰淌血般的鲜红,表面光滑,美不胜收,爱不释手,即刻买下。
送了给他之后,也喜欢得不得了,但是少用,是因为怕弄坏了或丢掉,所以得不断地寻求。终于有一天,在北京的琉璃厂看到一根花椒木的,中国人做手杖自古以来都用花椒木,说摩擦了对身体好,买下,是看中它的形状。
枝干四处发展,开杈处刚好托手,杖头有角,像梅花鹿,真是有形有款。拿着它,从古董店走出来,乘人力车经过的洋汉看到,跷起拇指,大叫:“Wow!Cool man,cool!”
从此,引发我收藏手杖的兴趣。尤其是我自己也要用上,在做白内障手术前,我一只眼睛看不清楚,梯阶感觉不到,像把3D看成了2D,是平面的,得靠手杖,大叫过瘾,可以一天换一支来用了!
发掘手杖,先从分类开始,有城市用的和乡村用的。前者也分:crooks,是把弯柄手杖,像雨伞那种;杖头前短后长,连接到其杖身的叫derby,让人带到赛马场去。乡村用的多数是一支过,手把圆形或分杈,种类多得不得了。
derby手杖的手柄,银制的居多,做成种种动物的形状,有鱼、鸭、狗、狐狸或狮子这些纯银的头,看银的重量,有些卖得极贵。
当然也有一拉开就变成一张小椅,杖尖可以插在草地上的手杖,那是有特别用处的,不值得收藏。还是带有趣味性的好,一谈起,当然想到杖里剑的,我买过一支,剑锋呈三角形,一拔出来冷光四射,奈何不能拿上飞机。
有趣的还有扭开杖头,就是一根清除烟斗的器具的,也有一根是开瓶器的,另外可以掏出五粒骰子来玩。神探Poirot用的那把,手柄可当望远镜,上网一查就能买到复制品。我买的那支杖身挖空了,可以放进三四个吸管形的玻璃瓶,一个装白兰地,一个威士忌,一个伏特加。
到哪里去买呢?世上最好的手杖店应该是伦敦的New Oxford St.五十三号的James Smith&Sons了。它从一八三〇年开始,卖的是雨伞,当然也附带生产手杖,最为齐全,也负责替客人保养一世。
当今我常用的手杖,好几支都是一位网上好友送的,她知道我喜欢,在欧洲替我寄来。一支是用黄花梨木做的,杖身很细,但坚硬无比,杖头用鹿角雕出,和黄花梨的接口连接得天衣无缝,非常之优雅。
另一支杖头圆形,用银打的,花纹极有品位,杖身的木头用snake wood,是极罕见的木头,在中美洲和南美洲发现,特征是分枝对称地长出,做出来的手杖有凸出来的粗粒,坚硬无比,又不很重。
最近寄来的那根,有个包薄皮的长方形木箱装住,打开一看,是用Macassar黑紫檀做的,杖头纯金打造,有六十二点八克重,刻有法国贵族的家纹,一九二五年由当时的巴黎名家Gustave Keller设计。
但并非每一支手杖都是名贵的,在雅典的古董铺中随便捡到一支样子最普通的弯柄手杖,长度刚好,就用二十欧元买下,陪我走遍俄罗斯和其他欧洲国家,不见了又找回来,很有缘分。同行的朋友都在打赌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有的说是藤,有的说是橄榄的树枝,争辩不休,说回香港后找植物学家证实一下,至今尚未分晓。
值得一提的是将游俄罗斯时适逢冬天,我有先见之明,在大阪的大丸百货看到一个铁打的道具,像捕兽器一样可以咬住杖身,下面有尖齿,在雪地上行走也不会滑倒。
上次去首尔,找到一位当地著名的铜匠,我极喜他的作品,杯杯碗碗都是铜制,用铜匙敲打一下,响脆声绵绵不绝。介绍了许多团友向他买,为了感激,他问能为我做些什么。我当然要求他用铜替我做根手杖,不过他回答铜太重,还是不适宜,即刻跑去找他做木匠的朋友替我特制一把。用的是白桦木,已经削皮磨白,中间那段还留着原木痕迹,手把做成一只鸭头,有两颗眼睛,甚是可爱。
最后一根手杖还没到手,刚从北海道的阿寒湖回来,那里有一位我最喜欢的木刻家叫泷口政满,他的作品布满“鹤雅”集团的各家高级旅馆,我也买过他一只猫头鹰,也曾经写过一篇叫《木人》的文章讲他。这次又见面了,他高兴得很,又问能为我做什么,我当然又回答要手杖了,请他设计杖头,像他刻过的“风与马”中那少女,飘起了长发。他答应了。下个农历新年又会带团去阿寒湖,到时就能有一根独一无二的手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