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深渊
“此去危机四伏,我留在你身边帮你吧。”沈雯轻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身后还会有多人盯着你,有我在,你好歹多一点保障。”
“不必了,这次兽潮也不是有人蓄意为之,所以针对我应该有些难,更何况眼下的防线被突破,威胁到外门乃至内门,才是他们头疼的事情。”高景行果断地拒绝道,“这种事情我一个人能解决,正好我也想看看他们这些人手段能到什么程度。另外小六子才是重中之重,我怕就怕有人真的去搜魂......他既便知道的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毕竟......我们是兄弟。”
“你还惦记着他。”沈雯苦笑的摇了摇头。
“是啊.....还惦记着呢。呵呵,我就那么点儿东西,能不惦记着吗?”高景行打趣道。
“那你可要小心。”沈雯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次兽袭明显是有备而来。”
“我知道,但只要我能活下去,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八大家族短时间内想找到对付我的机会也不太容易了。”高景行拍了拍沈雯的肩膀,沉默良久后说道,“雯姐,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沈雯展颜一笑,这是她最为温柔的时刻。
也是最具有女性魅力的时刻,不同于往日的冰冷,在这一刻仿佛多了几分是说不去道不明的柔情。
“嗯,你可要小心点。”沈雯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说道,“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再和你说这件事。”
“你知道一些事情?”高景行眉毛一挑问道。
“早些年我在藏经阁里看到过一些,那时候还没有更名成‘滕王阁’,所以里面的很多典籍都在。只不过后来我去的时候一切就消失了,很多书就这样不见了,我也没有眉头去找。”沈雯点了点头说。
高景行应允了一声,两人对视,随后错开目光:“雯姐,这件事情结束后,就回来吧?”
“回去?我回哪里去?”沈雯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洁白的虎牙与两个小小的酒窝显得格外可爱,“我已经做错太多错事了,回不去了,飘渺宗的人这几年也没少找我吧?”
“回得去的。”高景行浅浅的笑了,他说出这些自己好像也有些不确定,这些年里沈雯做的许多错事都是为了他,“有我在,怎么会回不来的?雯姐,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雯摇了摇头,一步一步向后退。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有些远了。
沈雯突然弯腰挥了挥手,她笑着。
高景行也挥了挥手,两人拂了拂衣袖,云彩好像也被风吹散了一样。
高景行朝着外门的方向走了许久,身后的魔狼耷拉着脑袋跟在他的身后。
终于高景行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幼小的魔狼歪着脑袋看着高景行,他不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这样。
“今天起,你应该有一个名字......”高景行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黝黑的天上高高挂起的月亮“瞧你浑身漆黑,毛发似玄铁,牙齿尖锐如锥当真神武啊......不如叫你月?”
高景行轻笑一声,也不顾魔狼有什么意见,纵身一闪出现了树木的高处。目光远眺,悉悉索索之声络绎不绝,四周的黑雾像是一种浓稠的墨一般朝着自己靠拢,高景行即便是运转体内的炁也总觉得时有时无的魔雾朝着自己的毛孔涌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唰!’
红褐色的树叶在空中摇曳。
‘唰!’
‘嘎吱~咔嚓!’
脆响之后树枝应声掉落。
‘唰!唰唰!’
泥土被瞬间带起,又迅速落下。
“来者何人!”霎时间,一柄长枪朝着高景行袭来。
高景行一脚踏在树干上,在空中旋转数圈稳稳落在另一处粗壮的树枝上,随后迅速站直身躯,一只手背在身后,玄铁扇悄然出现在手中,鹰视狼顾:“想来不止你一人吧?其他人呢?这个时候还想着对我出手!?”
长枪钉在树干上微微颤抖,止不住的枪鸣似乎在哭泣。
这一次的失手一定让它很难过,高景行等了许久它才没有哭。
那尖锐而高频的声音让他的心有些烦躁,高景行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落入陷阱,等待猎人的鬣狗。
“既然诸位还不出来,就不要怪我乱放信号弹了。”高景行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数个颜色不同的信号弹,迅速扯断引线,五颜六色的信号弹直冲云霄。
这是飘渺宗内用来远距离沟通的战略信息的,毕竟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够千里传音,因此即便处于修仙时代,他们也用的是最原始的沟通手段,
“高景行你找死!”树林深处,一个人按耐不住蹿了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把飘渺宗那么多人的性命放在身上!”
高景行闻言哈哈大笑,一挥手甩掉手中所有的信号弹空壳:“少拿道德绑架我,你们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我能不知道吗!一个个都是做八大家族的走狗,草菅人命之徒还敢在这里妄言有没有把飘渺宗之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高景行一手玄铁扇耍的出神入化,只是一个提手就格挡住了来人。
只见来者手提七星刀,奋力劈下。
高景行耳闻脚底传来树枝断裂之声,紧接着就是一跃而起,随后一只手抓着来者的衣领顺势反身骑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利箭朝着暗处射了过来,高景行完全凭自己对于危机感的敏锐才堪堪躲过,饶是如此,身上也是被划破了衣袍。
“死!”高景行沉声道。
“休要动手!”一时间,四周涌来数十人。
高景行的玄铁扇迅速收拢,随后狠狠的插在树干上用来固定自己的身形。
只见他一只手抓着玄铁扇,一只手掐着来人的脖子狞笑道:“所以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还怕我?”
远处,月魔狼已经掩藏气息,寻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时刻等待进攻。虽然高景行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他的主人,但是他被齐必复下的禁制,让他能够了解高景行的意思,只不过这一点并不是互通的,相反,高景行是根本不知道月魔狼的智商。
“高兄,你我都是同宗,闹这么难看,不太好吧?”这时一个衣着锦袍,腰间绣有繁复而精致的蟒蛇图案,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出是上好的金丝织成,其闪烁的金光不知道是不是被附魔,如同繁星一般,映衬出穿着者的不凡。腰间束着以玛瑙镶嵌的腰带,脚上穿着的是上好的蚕丝云履鞋,乌黑的鞋身丝毫不能遮盖其鞋形的完美,仿佛是为了他量身打造。
“你是谁?”高景行冷冷地说道,好像一句话不满就会了结手中的人性命。
在这个时代,性命很值钱,可同样他也很不值钱。
这个时代的人有着与过去极为不同的修行方式,但到底来说是殊途同归,所以只要有人,就永远不缺修行者。可偏偏现在这个时代培养修行者的成本太高太高了,以至于让无数民间王朝的豪门落寞,让无数曾经能够试图与飘渺宗掰手腕的存在也泯然众人。
飘渺宗用它至高无上的权力号令飘渺仙域所有的飘渺弟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四周曾经试图颠覆自己地位的存在。
在飘渺宗的史记里曾记载:‘主,大怒,流血,三百里。百日不曾有生机,遂,十年有余,徐徐生之。’
他们虽然想取走高景行的项上人头交差,但同时也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有什么损伤,毕竟回到飘渺宗他们可不只是面对高景行一个人的势力。
“在下温子权。”男人龇牙笑道,高景行在他眼里像是一只饿极了的幼狼,虽然他很佩服高景行的毅力和手段,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场这么多人,他如何能够与自己抗衡?
“......温子权?”高景行喃喃道,这个名字让他觉得十分熟悉,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勾起了他许多回忆,“如果他泉下有知,会很难过的。”
“嗯,也许吧。”温子权面色温和,两个人像是阔别已久的老友,“七年前他不应该去好奇那件事,最后害的飘渺宗就这样落寞了。”
高景行咽了咽口水,脸上充满了不甘,他想要努力去辩解:“这能怪他吗?如果不是飘渺宗内部出了问题,根本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事!他到底不是还带你们去了,你难道这么多年,还不相信他吗!”
温子权神色动容,但眨眼之间恢复平静,只见他快步上前附在高景行的耳边缓缓说道:“但是他也说了......他把一切都留给了你。”
“留给了我!?”高景行一愣。
“我们都错过了,那个秘境去过一次就不能再去第二次,那是真的神迹......”温子权咬牙切齿道,“所以你明白了吗!!他是说了真话......呵呵,为了在宗门面前证明他说的,我是第一个进去的......”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高景行目光警惕地看着温子权,下意识地朝后方退却了两步,手中不自觉地握紧了玄铁扇。
“因为......”
‘唰!’
“要你死!”温子权怒目圆睁,右手反握匕首朝着高景行划去,“你知道他一个人害死了多少人吗!如果你不深入这里谁能动的了你,可你偏偏自寻死路!”
高景行一个闪身向后躲开,手中玄铁扇飞出,就在要触碰到匕首的时候突然转弯绕向了温子权的背后。
“燕返!”温子权瞳孔一缩,放弃进攻向右边闪避。
倘若是长剑等武器,使用这一技巧与扇子是截然不同的。
发力者是需要将力量集中于枪尖来带动枪身的转动,往往东西越大,越长,越直其燕返的角度就越大,但是扇子的等小件的武器燕返的攻击角度并不大,以至于在空中划出一个尖锐的弧形迅速翻回至高景行的手里。
同时温子权的躲避只能朝着燕返攻击来的相同方向才可以躲避。
在高景行拿到扇子的一刹那,匕首已经压在了身前,高景行挑扇格挡,迅速划过扇骨溅出阵阵火花。
“大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身后,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冲了过来,三人且战且退,高景行手中的玄铁扇犹如鬼魅,每一次都恰好能够出现在他们进攻的落点,并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反击,“当初向诚之面对我们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一天数十个兄弟死在他的手中......大哥!你顾及兄弟之情,他当初可是一点没顾及!”
“闭嘴!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温子权一掌拍在来人胸口上,随后猛的一抖,一股烟尘从自己的手臂处爆开,紧接着后者居然毫发无损地朝着远处飞去。
高景行见机不可失,迅速一扇落下。
温子权将匕首平放在手臂上来躲避高景行的斩击。
‘乒!’
“高景行,你回去还有路吗.....!?”温子权喘着粗气问道,额头上的冷汗已然暴露出他此刻受伤不轻。
“怎么没有路!”高景行皱眉道,“倒是你,你难道不知道我他当初......”
“闭嘴!”温子权急忙打断,怒不可遏地盯着高景行,下一刻周边数十人一跃而起朝着高景行攻去。
高景行明白,别人能够取他的性命,但他不能真的取走这些人的性命。
很多人都以为江湖是快意恩仇,不错,江湖事江湖了,的确是快意恩仇的,但只可惜江湖事了不了。想要真正在江湖上快意恩仇,那就只有离开江湖,而高景行所在的江湖是一个永远没有办法抽身离开的江湖,他像是一个溺水者拼了命的自救。
当他好不容易上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只是一个小岛,四下无人,放眼望去天际线依旧是天际线。
在这个他离不开的江湖里,没有实力将事情做绝,就得处处留有余地。人们总以为武功盖世就可以天下无敌,并不是的,大多时候是退却的那半步,才是让一个武者,修行者真正能够天下无敌的存在。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退不了一点,更不用提这半步了。
此刻,处处皆是杀机。
高景行一个燕返,随后浑身黑色炁瞬间炸开,整个人宛如猛虎一般朝着温子权冲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高景行的进攻是迅猛的,不可抵挡的时候,他居然猛的抽身朝着外门冲去。
“拦住他!”温子权率先反应过来,朝着高景行冲了过去。
“哼哼,小儿,居然如此胆怯!”
“什么!冲!”
“杀了他!他麻麻的给这小逼崽子糊了!”
“追!!”
一时间叫骂声在身后络绎不绝,高景行却根本不回头。
因为他知道,越是接近外门的时候,就越是危险。
突然间,一朵妖艳的花在夜空中炸开,足足有百尺长,将外门整片的原始森林照的明亮。
“试炼开始了!”高景行瞳孔一缩,他根本想不通外门的人想要做些什么。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温子权一击重重地砸在了高景行的背上,后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咕嘟。’
高景行撞在软绵的树上,只觉得自己进入了身后是无穷无尽的深渊,此刻还能隐隐传来外界的声音。
“权哥,他死了。”
“嗯,葬身于魔物口中.....确实是没有活路了。”温子权阴沉沉地说道,“可惜了.....”
声音渐行渐远,高景行抬头望去一片黑暗。
“我就要死了吗.....”高景行只觉昏昏沉沉。
此刻高景行不断地下坠,下坠......
“这里好像没毒.....原来被吃了是这个感觉?”高景行试图发力,发现四周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限制,仅仅只是刹那间就已然意识到自己并非真的葬于魔物腹中,紧接着玄铁扇在手中反转,随后握紧发力,“是早已腐朽的木头!!这里怎么会有木头!”
随后高景行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四周,而高景行则是一只手紧紧抓住玄铁扇。
落地后,高景行只觉得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发霉的味道,相反这里的空气十分清新,与外界格外不同,且没有黑雾的压抑。
“也不知道那头魔狼怎么样了.....”高景行叹了一口气,朝前走去,在摇曳的微光下,一副副千年壁画缓缓映入眼帘。
高景行大步上前,抬头凝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硕大的壁画巧夺天工,其工艺之精美堪称绝妙,在这个昏暗的空间内,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佛画,只不过它并不是彻底的盘坐,而是栩栩如生一般看着下方。四周潮湿的水汽让高景行觉得有几分不适,但却比外面强太多了,同时在画中佛低眉的方向,是一幅幅修行人对战的画面以及诡异的图腾。
高景行缓缓上前,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工程,居然从来没人提过.....这里不过距离外门百里,这飘渺宗的过去到底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