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困兽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阿卡梅洛家族之中，无人可知。
“三百年？天杀的老女人，活该一辈子平胸。”
“论年纪的话，她大概是要比我大一些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很好奇啊，在我看来，她对你很照顾，你似乎并不领情。”
“照顾？呵呵……阿维托奇之所以对我这么大意见，难道不是她在从中作梗吗。处处针对我，毁掉了我的家。你说她对我很照顾？”
“在你看来或许是这样吧。”
手背后的眼球眯了起来。皮肤之上的黑色逐渐褪去，维利尔能够感受到灵魂的海洋之中混入了新的异物，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在魔物和自己之间彼此相连。
“不过正如我先前说过的那样，用人类的逻辑和价值观作为标准衡量其他物种的行为，是不合理的。”
“这倒是我从未考虑过的事。”
维利尔陷入了沉思。噬身魔魂的视点他并非不能理解，但还是第一次注意到。
“虽然我是魔物，不过，和你们恶魔、半恶魔也差不了太多，都是以智慧生物的灵魂和血肉为食。从食物链的角度来讲，我们勉强算是在同一个位置的竞争者，不过进食的方式完全不同就是了。”
我们恶魔……？
这样的表述似乎刚才就已经出现了、在它的眼中，我已经是半个恶魔了吗。
“看你的表情，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我很震惊，直到这里的内容你都能如此平静的接受。你似乎远比表面看上去年长的多，也难怪会有如此强大的灵魂力量。
兄弟，你的味道很香。”
“你妈的！”
维利尔狠狠拍向自己的手背，把眼珠子扇得通红流泪，手心的嘴巴也开始哇哇大叫。
“很痛啊！”
“别岔开话题，继续说。”
“好好，我的小祖宗。总之，我的意思是说，人类种包括其他的智慧生物，在我们眼里不过是食物。”
维利尔经历过现代社会的熏陶，类似设定的作品也是有所涉猎。“哦豁，所以杀人对你们而言，就和杀鸡杀猪没什么区别，和人类对他们所驯化的物种所做的事情没有区别。”
“你理解的很快。人类讨伐魔物，魔物进攻人类，也是同样一回事。你对她的仇恨，从人类的视角而言完全可以理解。
但从莉莉安的视角思考的话，连同你的憎恨，恐怕都在她的期望之内。
恶魔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她对你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恶魔……一想到我们的相遇也在她的计算之内，我甚至感觉有些后怕。”
“什么意思？”
“像阿维托奇这样的人类不会缺少给予我的代价，但他却不得不交出自己的寿命，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他没瞧得上你？”
“你说的也是，这也是一部分。那么，你觉得他为什么瞧不上我？”
“他不够了解你的力量。”
“是。归根到底，他和我相处时日不多。这一次临行之前，在莉莉安的要求下，不太情愿地和我缔结了更进一步的契约。”
维利尔皱起了眉。
“你们是刚刚才认识？”
“这倒不是。我寄生在他体内也有十多年了，但契约对象原本是阿林，只能算是间接的契约。”
手背的眼球露出了一丝深意。
如果原本契约对象是阿林，即便杀死阿维托奇，维利尔也不能顺利和噬身魔魂低阶契约。
“在莉莉安的授意下临时更改的契约，在我看来，这就像是她把阿维托奇的魔眼以及我，都送到你手上一般，满满的阴谋味道啊。”
维利尔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凯亚曾说，阿维托奇被阿林收养，是当初莉莉安捡到了魔眼族的婴儿。但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她把自己放在了孤儿院，又找了一个婴儿带回守卫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到底想对我做什么？你和她相处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的吧？！”
“阿林想要除掉其他三个商会。阿维托奇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且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对莉莉安示爱。至于莉莉安，我不敢轻易揣测她的想法。”
示爱……阿维托奇的俄狄浦斯情结。确实，莉莉安可以称得上是阿维托奇母亲般的角色。
“不过，类似的状况在过去也有发生过。
莉莉安很少会亲自培养下属，不过她所挑选的，都是堪称天才一般的人物。三百年间，算上阿维托奇，我所知道有六个，下场都不怎么好啊。
阿维托奇除了魔眼族天生的魔眼之外，能力并不算出众。阿维托奇也许被放弃了。这一次，她选择的人有两个。另一个，是你吧。”
维利尔沉默不语。他和噬身魔魂各自拥有的情报结合，似乎可以拼接出某个答案。
“真是悲哀啊……”
维利尔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想到了阿维托奇存在的真相。
阿维托奇对自己的仇恨，他的人生，魔眼都是虚假之物。
他并不是魔眼族，只是拥有魔眼的普通人类。他所爱慕的既是母亲又像师父一样的角色，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拆散了他原本的家庭。
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莉莉安救下了自己，然后为了掩盖自己的存在，找到了一个替代的障眼品交到了阿林的手中。
至于那颗魔眼，大概是她本人拥有的东西。
真是悲哀。我杀掉了这样的人啊，杀掉了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存在。
杀掉了，另外一个自己。
只是，直到他死掉之时，大概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他甚至感到有些惋惜。可即便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也几乎没有杀掉他之外的第二条路可以选。
阿维托奇的命运已经注定。
“我现在也和你一样了。可怕的女人，不该小瞧她的。
据我所知，她不顾他人反对，在守卫团里给了你诸多方便，也多次在阿维托奇的面前提起你的事情。不过我不曾想过她会对你如此上心到这种程度。
她培养了阿维托奇这么多年，却在见到你的几个月后，把本该属于阿维托奇的一切都转交给了你，这太过莽撞了。她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我问你，你们之前认识吗。”
维利尔的深情很是复杂。
在这里犹豫，便等于是说出了答案。
“我的确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维利尔只能说到这里了。一般的人不会留下婴儿时期的记忆，这关系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他和魔魂才刚刚认识，不可能透露这么多。
“果然如此。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往年守卫团的选拔范围是不包括孤儿院在内的，这也是在为你铺路。”
“给予我力量，给我树立敌人，又让我心生憎恨。”
“人类的生命对她而言无足轻重，她对你和阿维托奇所做的一切，毫无疑问都是为了她自己。这是恶魔行动的准则，无论如何都必须记住这一点。
给你武器和力量也好，杀掉你的亲人朋友，让你憎恨她、反抗她也好。”
莉莉安没有心。
一切都是冰冷的算计和利用，阿维托奇的下场或许就是明天的自己。
她给了自己不得不憎恨的理由，有着束缚自己的契约存在，就算明知前方是陷阱，他也不得不走进去。
“不管怎样，我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