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有点乖
颜文沁叹气,觉得他杵在那像倔强的电线杆子,一阵头疼。
她有点累,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陆渊突然伸手拉住她,颜文沁没防备,手腕被攥的生疼。
陆渊身上的味道,类似雨后薄荷和草木的混合,颜文沁很喜欢这味道。天空飘雪,这个味道变得更清冽浅淡,更好闻了。
陆渊和她靠得极近,滚烫的呼吸瞬间撩过颜文沁的耳朵。
耳侧的皮肤仿佛被烫到,颜文沁身体瞬间颤栗,挣扎甩开他的手,“放开!”
拉扯过程中,碰到陆渊手背的伤口,他疼的闷哼一声。
颜文沁平复呼吸,皱眉道歉:“对不起,碰到你伤口了。”
陆渊声音低低的:“有点疼。”
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虚弱。
呕吼。
他什么时候学会喊疼了?
颜文沁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没有探究下去的欲望,转身快步离开。
随着那人身影的消失,陆渊整个人再次变得阴鸷,死气沉沉。他轻扯嘴角,不甚在意地看着伤口,任其流出更多的鲜血。
陆渊捏捏眉心,立在风雪中,脊背挺直如松柏。雪落在他的手上,耳朵上,再被体温融化。
四下都白茫茫一片。
今年的冬天,真的挺冷的,他都快要被冻僵了。
“要不,带你上楼包扎一下?”
陆渊错愕抬头,原本走掉的人,正站在居民楼的墙角处,烦躁纠结地抓自己头发。
这一瞬,陆渊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冰冷阴沉中,夹杂着欣喜。
嘴角要翘不翘,略显滑稽。
周围的雪花和寒冷,好像正在消失,下一秒便会春暖花开。
他立刻说:“好,麻烦了。”
楼上是套两室一厅。
房间面积不大,东西不多,干净整洁。
墙角放着猫砂盆,进门左边是厨房。
陆渊进门后,和端坐在沙发上的橘彪四目相对。
陆渊:“这只猫……”他在一只猫身上,感到匪气。
“嗯?它叫橘彪。”
颜文沁没有问陆渊为什么出现在自家楼下,挥手把猫赶走,回卧室三下五除二换了衣服。
屋里暖气足,颜文沁穿着有些掉色的棉质短裤和白T恤,没有穿鞋,光着脚丫走出来。
一进屋,陆渊就坐到沙发上,坐得随意但又规规矩矩,视线紧跟着她。
见颜文沁搬了个凳子,踩着去拿柜子顶上的一个盒子。凳子有点矮,她得踮起脚才能摸到。
抬手时,那截雪白的腰从衣服里漏出些许。陆渊一阵脸热,移开眼,看着电视橱上的绿植。
过了三秒,又悄无声息地看向颜文沁。
在颜文沁拿到盒子转过身来时,陆渊瞥见她腰间一侧的淤青。
想起上次,他在颜文沁膝盖偏上一点的位置,也看到过类似的伤。
像是,被人打的……
盒子里放着纱布,取出一卷,颜文沁用碘伏给伤口消毒,做了简单包扎。
临末了,颜文沁还恶作剧般给他打个蝴蝶结收尾。
颜文沁欣赏一番,满意道:“包好了,你走吧。”
橘彪蹲在椅子上喵了两声,颜文沁领悟它的意思,去给它饭盆里加猫粮。
陆渊看着手上的蝴蝶结,温柔的愉悦自他眼角晕染开。
他起身,低声说:“谢谢。”
颜文沁背对着他,拿着垃圾桶和小铲子,蹲在猫砂盆边捣鼓。
她没应他那句道谢,只是玩笑般说:“遇见我,你可真够倒霉的。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啊?”
陆渊疑惑:“嗯?”
“你看看你的手,为了帮我,划这么大个口子,以后留疤就不好了。”
陆渊微愣,而后抿唇笑出来了。他觉得,能遇见颜文沁,很幸运。
“你笑什么?”
颜文沁扔了铲子,回头,不耐地挑着眉,她的眼尾上扬,双目明亮。虽然这是个嫌弃的表情,但很勾人。
陆渊眼角含笑:“你很好,我不倒霉。”
闻言,颜文沁轻哼一声,话赶话的顺杆往上爬,“那是,像我这么好的,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但话说完,颜文沁也被自己的厚脸皮无耻到了,忍不住笑出来。
“遇见你之后,我才体会到,和人情感交流是什么感觉。”
颜文沁:“?”
陆渊兜里的手机震动,他看了眼屏幕,然后按灭。来接他的人到了。
他声音低沉,自嘲道:“可能你不知道,我的家人,都很冷漠。”
颜文沁:“??”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家人很冷漠?”
颜文沁手放在门把手上,挡住他的去路,皱眉等他回答。
陆渊察觉到自己话多,说了不该说的,一时间想不起有什么理由可以搪塞过去。
他在遇到颜文沁之前的一年,时常觉得活着没意思。
他的父亲和母亲,因为利益结婚,生下他,但两人谁都不爱他。有次父亲醉酒,甚至想掐死他。
他现在偶尔还会梦到,他的生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按在水缸里。他那时还小,在体力上被生父绝对压制。
后来,他爷爷陆润川送走了他养了许多年的狗。理由是,他经常和狗一起玩,养狗已经分散了他很多的时间精力。
学校南面有一条河,陆渊时常在河边停留。这条河,离城区远,宽而深,一年四季风景都很好。
河边打湿的泥土上,偶尔开出几簇小白花。夏日,在水浅的地方,能看到成群的小鱼。
陆渊想,可以选个好日子,沉进河底。
就在他计划着实施的时候,陆渊遇见了颜文沁。
她身上似乎有无限的生机与活力,陆渊十分着迷,忍不住想靠近。之后,便没再去河边。
以前,他的世界是灰暗的,他的至亲没有带他感受人间的温情。
反而让他伤痕累累,甚至走向自毁。
但颜文沁出现了。
黑暗中相触的温热,过快的心跳。
她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轻而易举将灰暗撕开道口子。
陆渊深吸一口气,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看着眼前的人,陆渊的心底不受控制,变得酸涩又柔软。
他受不了颜文沁这样专注的看着自己,动作克制地捂上她的眼睛。
颜文沁下意识闭眼时,她的睫毛撩过掌心。
被他捂住眼睛的人没说话,也没动。
有点乖。
陆渊想亲亲她,俯身靠近,但在唇要触到颜文沁额头时,他又停下了。
“陆渊?”颜文沁忍不住出声,将他的手拿开。
陆渊这么一打岔,颜文沁都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刚才视线一暗,只感觉陆渊靠近又远离。
“没事。”
“我走了,早点休息。”
楼道里的风灌进来,她整个抖了抖,赶紧关上门。
外面的雪势小了许多,陆渊在楼下驻足,抬头看向颜文沁房间的位置。
脑中浮现出白皙皮肤上的淤痕,陆渊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红色朱砂串,朱砂珠子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问她大概是问不出什么。
但是,他自己可以查出来。
早晨起床时,雪早已经停了。
但昨晚雪压实了,经过一夜结了冰,路上滑,车都开的慢。
颜文沁被堵了一路,卡点上班。
江奕手撑着下巴,在工位上唉声叹气。
“怎么了?”
他握紧拳头,愤愤道:“这个鬼天气,我哥还要派我出差!他真没有人性!”
颜文沁给他倒了杯水,想起江拙在办公室说的话。
“文沁,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开口。”
“要是有人欺负你,也可以跟我说。”
他是故意把江奕支走,然后让周围人排挤她?
他只要等着,等她受不了周围的压力,主动去求他。
而江拙也不怕颜文沁一怒之下辞职,
因为她的资料都是往惨了写的,父母和一个弟弟,都靠她一个人养活之类的。所以,在外人看来,她是不会轻易辞职的。
有人过来跟江奕开玩笑,江奕没什么兴致,只道:“闭嘴,滚!”
开玩笑的男同事名李岩,快奔三的人,一米七几的个子,长相普通,没什么能力。
平时在办公室,干些杂杂碎碎的活。
颜文沁虽然才来,但对这人有印象,爱吹牛卖关子,欺软怕硬,不咋靠谱。
这人被江奕骂了,没脸没皮的笑笑走了。
江奕一口气喝光颜文沁倒的水,转头跟她道:“徒儿,我应该两三天就回来。”
颜文沁点头应下,心想,两三天怕是回不来。江拙把他支走,怎么着也得半个月二十天的。
事实确实如颜文沁所想,江奕一时半会回不来。而江奕走后,颜文沁似乎被几个同事同时“排挤”了。
这天,颜文沁结束一上午的工作,收拾自己工位。
“啪——”
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被扔到桌上。
颜文沁收拾的动作停滞,抬眼见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
个子不高,微胖,让人联想起五块钱一根的QQ肠。
她是专门负责整理和审核的,办公室的人都喊她周姐。
周姐说:“不行,重做。”
扫了眼纸上的内容,这份资料颜文沁改了五次,都是按照这个周姐的要求改的。
颜文沁:“为什么不行?”
周姐阴阳怪气:“就是不行,自己不行也不用心学,你最好摆正自己的态度。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想干这份工作的人一抓一大把。”
颜文沁挑眉,拿起桌上的这一沓纸翻看。
周姐斥道:“快点的,下午等着用呢!”
说完,周姐踩着小高跟哒哒哒走了。好像是土豆下面插两根筷子。
翻页时,纸张的边缘划了指腹,一道细小的血口便出现在颜文沁的手指上。
颜文沁低头把纸撕成两半,从抽屉里昨天放的创可贴。
忽然,她觉得有东西敲了她的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