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个名字，藏着死去的过往
胆敢在女王头上动手的林千树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藏在护腕下的齿痕还未消失，新的伤口又在另一只胳膊上出现。
林千树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上的牙印，小野千夏则“哼”了一声，对他说：“你才幼稚呢！你最幼稚了！”
回忆着刚刚被林千树揉着头发的感觉，小野千夏竟有种莫名的欣喜。
也正是这样的欣喜，才让她更觉低了林千树一头，所以必须要狠狠地咬上一口才行。
当然，这次没有咬出血。
小野幽香温柔地看着女儿和林千树打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彷佛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但她的心却再也无法静下来了。
刚刚那一幕，她从林千树身上看到了前辈的影子，不，应该说，看到了前辈本身。
她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了前辈和她的幸福。
是的，她无比确信。
林千树和小野千夏的未来，一定会比她和前辈要幸福。
“啊，对了。妈妈，你刚刚好像喊了什么人的名字？叫夏，夏什么......”
女儿的声音令小野幽香回过神。
她冲小野千夏笑了下，用轻松的语气说：“是森夏。”
“啊，对了，就是森夏！”
小野千夏用力点头肯定地说。
看她煞有其事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她自己想起来的似的。
“怎么了？”小野幽香问，眼神不露痕迹地瞟了一眼林千树。
林千树低着头继续吃饭，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妈妈你不是刚刚喊了这个名字吗？这个人是谁啊？听起来有点耳熟，就是有点想不起来......”
小野千夏嘀咕着，用牙齿咬着筷子，努力从记忆中寻找熟悉的来源。
啪嗒！
筷子落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野千夏慌忙捡起筷子，并偷偷看向林千树。
她想起来了。
家里有扇一直开着，但她却不敢进的门。
门里藏着她不懂的东西。
能发出她不懂的声音的铃铛，能散出她不懂的味道的檀香，还有放在小小的祭坛上的、那个让她困惑的、陌生的位牌。
她不懂的，就是死。
可那个房间里充满了死的味道。
仿佛所有的东西在那里都会永恒地停留在死的状态。
她只在小时候闯进去过，也仅仅见过那个位牌一次。
只那一次，她就永远记住了位牌上的名字。
千鸟森夏。
那是她与林千树的名字的源头。
母亲和千鸟森夏到底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把她的位牌放在本该属于父亲的位置，她不敢问。
因为从未在人前表露过任何软弱的母亲，在那个名字前哭的像个孩子。
尽管母亲没有责怪她，也没有阻止她，可她再也没有进去过。
餐厅的沉默出乎意料的长，长到林千树吃完饭，仍旧没人开口。
林千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所以，森夏是谁？”他问。
其实，从小野千夏的反应中，他已经猜到了“森夏前辈”的身份。
虽然听名字像个女人，可小野幽香刚刚那副模样，很明显对“森夏前辈”抱有某种未了的情愫。
所以，大概率是【林千树】的父亲。
因为仰慕，所以才收留了他的儿子……
“你的母亲。”
“咳～咳……”
林千树被猛然吸入的空气呛到了。
信息稍微有点过量。
过载的大脑两秒后重启，林千树点了点头。
“这样啊……”
他本应该表现出悲伤的样子，可无论是小野幽香刚刚的反应，还是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以及早就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灵魂，都无法生出半点难过。
这具身体也没有可供利用的、残留的缅怀。
于是，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沉默。
或许，真正的【林千树】听到母亲的名字时，就该是这个反应。
因为从记事起，【林千树】就没有见过母亲的脸，也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拥抱。
母亲为【林千树】留下的，就只有这具孤零零的，尚存活于世的身体。
没人再提起千鸟森夏。
小野幽香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研究明天要处理的病例。
小野千夏换上舒适的睡衣，拉着林千树陪他打游戏（代练+代播）。
一切都很正常。
首领倒下，鬼面破裂，漫天飞舞的枫叶里，林千树看到，本该守候在樱花树下等她（主角）的女人正冲她微笑着。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感动于剧情的颤栗掺杂着通关游戏的兴奋满足与茫然充斥着林千树的身体。
他躺在长椅上，好半天才长舒了口气。
“怎么样？”小野千夏双目发亮的问。
林千树揉了揉额头。
“我得缓缓。”
“第一次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小野千夏用过来人的语气拍着他的肩膀说。
林千树瞥了她一眼。
看起来经验满满的样子，结果第一次还是我拿下的。
杂鱼……
担心小野千夏恼羞成怒，林千树便把某些话藏在心里。
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起身舒展了下四肢，走出卧室。
女人蹲坐在沙发的一角，胖瘦均匀的大腿上横放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
听到开门声，小野幽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到屏幕上。
“千夏还在玩吗？”
“没，我把电脑关了。”
“那就好。早点睡吧。”
“您也是。”
“知道了。”
小野幽香头也不抬回应道。
看着她被屏幕的光染亮的带着疲惫之色的侧脸，林千树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
可他无论再怎么像【林千树】，再怎么像她的挚爱的遗孤，他都不是。
他只是空白的媒介。
连接着过往与现在，连接着死亡与现世。
他静悄悄走出小野家，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今日月色甚好，适宜睡觉。
于是，林千树回屋倒在床上。
闭上眼睛，黑暗就席卷而来。
“这孩子，心脏停了这么久，还能活过来也是奇迹……”
“……这么重的伤，他怎么能爬那么远？”
“千树成林，千林成森……森……前辈，你该不会是还想着……得得，我闭嘴，我闭嘴。”
“这孩子有点情感缺失，应该是那场车祸伤到了脑子……”
“大脑的自我封闭保护机制……”
“对这个孩子来说，没有情绪波动不是坏事。而且……”
“他现在就是一张白纸，你想培养他成为画家，那他就能成为画家。想培养他当律师……”
“能吃能喝能学习，也对外界有反应，不说话而已，又不是傻。会慢慢恢复的……”
“可千万别再刺激到他……”
黑暗中，有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透明的女孩躲在火焰里哭泣，被哭声惊醒的少年想要靠近，却被脚下突伸出的手拽入深渊。
他只能看着那簇火苗越来越微弱，不停地坠落。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即将坠入下一个噩梦的他。
林千树睁开眼睛，死去的过往在他眼中静静流淌。
“少年，你在哭呢。”
“侦探小姐”捧着他的脸，低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