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阿怪与交易
医务室，灯光苍白。
“按住他！”
陈雪将沾满荧光的镊子扔进消毒盘，双手死死压住郭瑞的肩膀。
少年脖颈处的鼓包像活物般蠕动，皮下泛着幽蓝脉络。
麻药针管扎入皮肤的瞬间，郭瑞猛地抽搐，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按住！别让他咬到舌头！”
郭大磊将毛巾塞进侄子口中，额头青筋暴起。
冷冻舱泄露的液氮在金属地板上蔓延出白霜，陈雪用长柄钳夹起一块冒着寒气的冰晶，精准按在那团鼓包上。
嗤——
皮肉接触液氮的瞬间腾起白烟，郭瑞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鼓包剧烈收缩，数条发丝粗细的透明触须从毛孔中钻出，在寒霜中疯狂扭动。
“嗤！”
陈雪的手术刀划过一道银弧。
暗红色血肉应声剥离，连带那些扎根在真皮层的触须一同掉进铁盘。
郭大磊看到盘中的肉块仍在抽搐，粘稠的荧光液体顺着血管纹路流淌，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南海见过的荧光章鱼——那些触须被切断后还能自主爬行半分钟。
“拿喷枪来！”
陈雪的声音带着颤。
当蓝色火舌将肉块烧成焦炭时，众人才敢喘气。
郭瑞后颈留下个硬币大小的血洞，暗红血肉下隐约可见颈椎骨。
“这东西...会传染？”
大副李强盯着盘中灰烬，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脖颈。
“深潜的幼体需要活体宿主。”
陈雪扯掉染血的手套，医用酒精在盘底燃起幽蓝火焰，
“被寄生超过十二小时，触须就会顺着淋巴系统钻进大脑——”
她突然噤声，因为冷冻舱方向传来金属刮擦声。
整艘船突然剧烈倾斜，器械柜里的玻璃瓶叮当坠地。
“老陈！”郭大磊对着对讲机咆哮，“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啊！”轮机长的声音夹杂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引擎室里...有东西在爬！”
尖叫从底舱炸开。
郭大磊让陈雪照看侄子，随后和李强一起下去。
碰碰！
“打不开，卡住了！”
李强敲了敲门，扭动把手，却丝毫没有反应。
“直接劈开！”
郭大磊抡起斧头劈开舱门时，粘稠的荧光液体正顺着铁梯往下淌。
二十米深的货舱里，是四散的冷冻鱿鱼。
按理早该死去，现在却仿佛复生一般，开始到处滑动，它们的吸盘上粘着珍珠母色的卵鞘。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大副李强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郭大磊举起消防斧划开最近的气囊，墨汁混合着荧光的黏液喷溅在舱壁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两人连忙跳开。
李强用手电扫过集装箱缝隙，光束里闪过半截工装裤——正是三天前失踪的王海生穿的那条。
布料下隆起的人形轮廓正在诡异蠕动，不时发出皮革摩擦的吱嘎声。
“点火。”
郭大磊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把这些鬼东西连集装箱一起烧了。”
“可这是最后一批货......”
李强话音未落，货舱顶部突然传来重物坠落的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通风管道的铁网不知何时被掀开，一团裹着黑袍的影子正倒挂在横梁上。
“晚上好。”
黑袍下传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兜帽里缓缓探出的头颅让所有人血液凝固——那分明是王海生的脸，但脖颈像橡皮般拉长到两米，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鲨鱼般的锯齿：
“需要我帮忙吗？”
郭大磊的消防斧脱手飞出，精准钉向怪物眉心。
然而刀刃如同刺进一团沥青，黑袍在众人眼前融化成血色黏液，又在三米外重组成人形。
这次它换上了李强的五官，连袖口磨损的补丁都一模一样。
郭大磊两人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袍，而是一层层血肉组织编织的血肉黑膜。
“哎哎哎，别这么激动。”
怪物用李强的声音说道，手指化作章鱼触须卷起掉落的消防斧，“而且这东西也伤不了我。”
话语落下，触手尖端冒出银色的火花，一瞬间就将消防斧熔断成两节。
郭大磊和李强瞳孔一缩，浑身紧绷，冷汗止不住地滑落。
这怪物……
他们没有再反抗，就刚才短短的十几秒内，眼前怪物展露的几种手段，就说明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义。
杀死他们，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
它晃了晃触须尖端粘着的物件，郭大磊认出那是船载黑匣子的核心部件。
底舱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被寄生的鱿鱼群正在撞破玻璃，裹着荧光的触手在甲板缝隙间蠕动。
“看来这些小东西有些不耐烦了……”
怪人的语气有些揶揄，随即又将视角从船底移向郭大磊二人，黑暗中，是两抹鲜艳的猩红：
“忘了吗，早上的时候，可是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们？”
郭大磊感觉莫名其妙，白天明明是他们运气好，凑巧碰到了另一只强大进化兽与姥鲨争斗，这才……
“难道……”
“呵呵，看来你们也不笨嘛。”
“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交易？”
“嗯，作为交易的见面礼，这些小东西就让我帮你们处理了吧！”怪人怪异地笑道。
“小心！”
李强突然将郭大磊扑倒。
唰！
一条腕足擦着船长头皮掠过，在舱壁上留下冒烟的凹痕，上面还沾染着破碎的、如同星河流动般的荧光。
原来，有一只深潜的幼体刚刚不知不觉摸到了这里，只差那么一点，就要碰到郭大磊的头上。
“说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救你们了吧？一船人的性命，外加你这船长的两条命……嘿嘿！”
怪物发出愉悦的尖笑。
随即脖颈猛地伸长，如蛇般缠住横梁，黑袍下伸出六条节肢动物的长腿。
阿怪的脚掌在甲板上融化成胶质，顺着排水孔渗入船舱。
血肉重组时他特意模拟了人类骨架，黑袍下摆垂落的触须却泄露了非人本质。
通风管道里滴落的荧光黏液引起他的注意，复眼在黑暗中分裂成十六个棱面。
“小东西......”
喉结位置裂开锯齿状口器，阿怪仰头凝视头顶管道的反光面。
一条血色的触须正从缝隙中探出，末端伞状吸盘张开时露出环状利齿。
脖颈如橡皮筋般拉伸，阿怪的头颅弹射到管道旁。
黑袍下的躯体炸开成肉网，将整段通风管包裹其中。
黏液中传来尖锐的嘶鸣，拳头大的荧光水母状生物被他囫囵吞下，海腥味在味蕾上炸开时，他读取到了零碎记忆画面——漆黑海沟深处，某种庞然大物正在产卵。
嗯，可以将这消息告诉主宰，说不定又能饱餐一顿……
怪人这样想道。
随后，怪人一一将货仓到处滑动的鱿鱼吞噬，并顺着荧光粘液一路的痕迹追溯了上去。
……
一路追寻，阿怪已经吃了三个荧光水母模样般的“深潜”怪物。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渔船的甲板上。
“喂！那边是谁？”手电光束刺破黑暗。
阿怪瞬间收拢形体，黑袍上的血色花纹扭曲成船员的工装服。
当他转身时，已经变成个满脸油污的轮机员模样。
“老陈？你不是在轮机室吗？”船员郑兵举着鱼叉走近，鼻尖突然抽动：“什么味道？”
阿怪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声带模拟出沙哑嗓音：“燃油管泄漏，过来检修。”
他故意露出沾满荧光液体的右手，看着对方瞳孔骤然收缩。
“深潜！他被寄生了！”郑兵的咆哮响彻船舱。
阿怪任由鱼叉刺入肩膀，看着闻声赶来的船员们露出诡异微笑。
黑袍下的触须悄然缠住最近两人的脚踝，记忆读取如潮水般涌入——出海，五天前的雷暴、联邦、超S级沧龙......
……
当郭大磊撞开医务室门时，正看到阿怪的头颅旋转一百八十度。
二十条触须悬吊在舱顶，每条末端都卷着个挣扎的船员。
唰！
一条触须猛地袭来，将李强拍晕，随后也吊了起来。
“船长，做决定好了吗？”
“……”
郭大磊目眦欲裂：“我又没说我不答应啊！快放了他们！”
阿怪愣了一下：“好像也是，不自觉就带入到反派角色了，见谅哈，见谅……”
随即，他讲昏迷的船员一一放下，将触手收回，又变成了一个一米八高的神秘黑袍。
“说吧，要我做什么。”
“只要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哪怕亏本买卖，我也应了！”
郭大磊仔细检查了一下船员，发现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口气。
“放心，这可是好东西……”
阿怪的声带振动出低音轰鸣，甩出个装满琥珀色液体的玻璃瓶。
“海蜜，增强体质，无副作用，有一丝提高觉醒基因异能的可能性。”
玻璃瓶在海图桌上滚动，拖曳出萤火虫似的微光。
触须戳破郭瑞的纱布，沾血点在晶体表面。
琥珀色物质突然沸腾，化作流光钻入少年伤口，郭大磊眼睁睁看着血洞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不出三分钟，脖颈处的小碗口大小的伤口就几乎痊愈了。
“你们卖货，收益九一分成。”
阿怪的复眼倒映着郭大磊紧缩的瞳孔。
郭大磊思忖：
的确是好东西，甚至可以说好到顶天了！
这种和基因武者、进化扯上关系的东西，无一不是天价。
但关键也正在这里，就他们这么一个小船队，捕捞点小鱿鱼还没什么问题，可要是插足这样的领域，怕不是要被那些资本大鳄给吃干抹净，说不定哪天就出车祸……
就在这时——
冷冻舱突然传来爆响，打断郭大磊到嘴边的拒绝。
最后一只深潜幼体撞破舱门，伞状头部裂成菊花状口器。
下一瞬，阿怪瞬移到怪物上方，身躯膨胀成肉膜将对方包裹吞噬。
当他恢复人形时，嘴角还挂着半截荧光触须。
“明早七点，等你们答复。”
黑袍人说完，化作血水渗入甲板缝隙。
郭大磊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桌面。
海图桌上，一瓶海蜜液体正发出蛊惑人心的微光。
他沉思许久，最终将瓶子锁进了保险柜。
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昏迷的郭瑞。
少年茫然抚摸光洁如新的后颈，没发现瞳孔深处闪过的一抹幽蓝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