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灯燃启明之夜（五）
老唐将黑寡妇熄了火，将武器袋取了下来，背在身上，然后拍了拍摩托车的铁机身，啧啧称奇道：“还真没想到手笔这么大，这么贵的东西居然当一次性的玩意来用。”
跟路明非跑了一个星期，现在他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所以也开始识货了起来。
“唉……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把你开走，反正也没坏。”老唐摸了摸把手，满满地舍不得。
随即，他转身，但是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他其实是个路痴来着。
迷路这件事情其实是他认为的，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老唐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改掉这一点，罗纳德·唐这个名字就可以在猎人世界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将左右两个武器袋的带子在身前身后都打了个结，避免在奔跑的途中掉下来。
在高速的奔跑中，老唐对自己的身手很得意，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好似一只飞翔于黑夜中的蝙蝠，轻盈地越过了一个又一个有持枪学生把守的屋顶。
老唐忽然想起来之前他还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时候，那群他认识的朋友们给了他两个外号供他选择，一个是“蝙蝠”，另一个是“猎豹”，他最后其实是选了蝙蝠来着，因为他觉得“猎豹”这个称号虽然给人一种迅疾干练的感觉，但是没有蝙蝠这个外号那么拉风，有种吸血鬼般的妖冶之气。
这座校园的防御远比他的想象中严密，但这无法阻挡他。
因为13号根本没有选择从地面一个又一个阴影摸过去，他带了把射绳枪，这玩意儿是他从一个军队里搞武器开发的兄弟那里高价买来的，可以隔着几十米把带着绳子的长钉射入岩石，而且往往还没有什么声响，不引人注意，他当时买的时候一是为了能穿越一些人力无法跳过的悬崖或者是其他裂缝，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潜入任务上派用场，这不，今天就用到了。
老唐就是沿着这些绳子从学生们的头顶上经过，他倒是洋洋得意。
他对自己一直相当有信心。
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的什么“英灵殿”到底在哪。
他孤零零地蹲在众人视线不能及的屋顶上，却在这个宛如迷宫一样的校园里面迷路了。
“这时候才知道探路多重要啊！”他暗暗地嘀咕。
说着，他看着前方通明的灯火，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这声音相当细微，根本不足以引起下面的学生的注意。
老唐小心地打开了手机，点击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段录音。
“如果你听到了这段录音，说明你并没有辜负你猎人之王的自吹自擂，那么我现在将对你进行第一步指示，现在，前往你左侧的第一座建筑屋顶，在正北方向的窗子没关，里面有一份校园地图，会对你很有帮助。”留言就这些，然后电话那头就是嘟嘟嘟的忙音。
老唐收起了电话，挠了挠头，嘟囔道：“那还真是麻烦啊，但是好在有地图了……不对，什么叫自吹自擂？那明明就是实至名归！”
说罢，他就趴伏下身子，整个人都贴缩在建筑的阴影之中，像是一只准备捕猎的壁虎，其实老唐自己也觉得抽象，自从路明非和他科普过关于混血种的事情之后，他真觉得自己的各项体能越来越强了，原先他可能被追杀的时候跑了五条街就气喘吁吁，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还能跑五条街。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座圆顶建筑，小心翼翼地跳到了它的楼顶，踩着屋檐绕了一圈之后，老唐总算是找到了电话里面说的那个“开着的窗户”，他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下室内，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座图书馆，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一排排的书，但是书名一个比一个离奇，比如什么《龙族骨骼学》《龙族基因学》《龙族谱系学》《炼金科技原理》等等等等。
其实老唐自己也很爱玩《龙与地下城》来着，甚至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还会去桌游店里当游戏GM来赚点外快然后点份披萨犒劳犒劳自己的。
虽然以他的收入情况完全没必要这么节俭，他的朋友们也总是说干他们这一行就是要懂得及时行乐，所以这群家伙基本上每次都是接完任务就大吃大喝潇洒一番然后紧接着再接下一个任务，空闲的时候很好，什么时候会少一个人也不好说，但是老唐和他们不一样。
他还是更喜欢这样清俭的生活，而且会在得到任务酬金之后存下来一笔。
老唐时常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悲剧小说家笔下的那些早当家的穷人家的孩子，如果家里还有个只能躺在床上不断喝药的病人他的人设真的就圆满了。
之前他看过纽约的房价，其实买套公寓还有添置些家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甚至于他要是愿意的话，就他存下来的钱，在纽约的富人区买下一套大平层然后再买一辆911保时捷跑车都绰绰有余，对于赏金猎人来说，那简直是太享受了。
但是每次在付钱的前一天，老唐总是会想到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要付钱，比如什么地段不好，比如有这钱为什么不再攒攒买套独栋别墅，比如性价比不高，比如配套家具实在太贵，比如最近油价上涨买保时捷还要加油，比如最近某个他妈的总统又把房产税提上去了，自己要是买了会一点积蓄不剩之类的原因。
所以他还是住在布鲁克林区的那个棚屋里面，哪怕是相比于这个区域内的大部分人而言，他已经算是一个十足的富豪，他也仍然住在那个阴暗的棚屋之中，每天买一些便宜的汉堡或是特价牛肉，时不时来点披萨外卖和几瓶啤酒就当是犒劳了，没事就缩在他的小屋子里面玩游戏看电影。
因为自己体质特殊的原因——后来知道是因为龙血的问题，自己接下的大部分任务都能顺利完成，其中不乏涉及到超自然事件的任务，但是只要自己一出马，就会顺利完成，然后拿到一大笔不菲的佣金。
就比如这次的这个入侵任务，它是突然出现在猎人网站的置顶区域之中的，它的危险评级是“3A”，这意味着它相当危险，生还的几率是相当小的，但是它的佣金是一个让任何人都完全无法拒绝的数字，足足五百万美金！
当时老唐看着佣金的数字就咽了咽口水，他从做赏金猎人开始到现在赚的钱也就比这一个任务的佣金多了两百万而已，自己只需要做完这个任务，然后就可以拿出其中的二百万然后加上自己的存款，在纽约买下一套独栋别墅还有一辆跑车，剩下的三百万他就全都扔到信托或者银行之中吃利息，自己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就能直接退休了！
这任务简直就和几个月之前出现的那个昙花一现的任务一样，看起来就像是送钱的，入侵一个学校偷点研究成果算什么，他老唐可是曾经到非洲小国总统办公室偷过文件的人，这点难度实在是小菜一碟。
要知道，在猎人网站这种黑色领域之中获得的收入是完全不需要交税的，更何况那个雇主还说这个任务的佣金看任务情况最终还会上涨。
此话一出，整个网站都沸腾了，接取申请像雪片一样飞向了雇主的邮箱，老唐当然也在其中，其实一开始他真没觉得自己能被挑中，但是莫名其妙的，他被挑中了，然后任务要求和集合地点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可是现在，老唐是真的皱起了眉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入侵的这个什么学院可能真是路明非跟他提过的他上学的那个地方，毕竟按照路明非的说法，这个地方因为是小龙人聚集地，所以将龙类当成了主要的研究对象，甚至是相当地学术和权威。
“要不要先给明明打个电话？”老唐心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他倒是想起来之前路明非跟他说过最近他们学院整回来一个相当牛的考古文物，可能跟老唐的身世有关，当时老唐还说要仔细看看来着，没想到今天没准就真的能见到了，想想还真挺激动的。
老唐掏出了手机，倒是犹豫了起来，按理来说这次的雇主相当地慷慨，在任务完成之前就把五百万打到了他的卡上，而且猎人的职业修养也不支持他泄露任务，可是现在他真觉得还是应该跟路明非提一下，毕竟他忽然有了个预感，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
“八厶子系，十二为期。”前两天开始，老唐的耳边总是能出现这两句话，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他也怀疑过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问题了，但是路明非的答案也相当简洁：“灵视，老唐，你出现灵视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路明非说的最后一句话：“老唐，不论在灵视中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只要克制，什么事情都会有解决的方法。”
停顿了几分钟之后，老唐甩了甩脑袋，最终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冰窖”里面有什么再说。
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图，上面明明白白地标注了校园之中各个位置的名称，包括什么英灵殿奥丁馆图书馆安珀馆之类的，而图书馆正下方则是一条血红色的文字，上面写着：冰窖（存放标本及炼金器械）高危，非持特许通行证者禁止入内！
老唐打了个响指，“嘿，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罢，他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伸手拿过一个纸杯，在书架旁边的可乐机上接了一杯可乐，一边研究地图一边去往地下通道的入口。地图显示地下通道经过“中央主机控制室”到达“冰窖”，旁边还有个人名标识，“诺玛”。
“诺玛？”老唐想了想，这个名字其实挺不常见，但是一般都是女孩的名字，难不成在这个什么“中央主机控制室”里面值班的其实是个女性工作人员，而且只有她一个人？
老唐悄悄将弗丽嘉子弹填进了枪膛，然后拉栓，子弹已经随时可以发射。
真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真有炼金科技这种东西……他想着，这个东西的冲击力和一般子弹区别不是特别大，但是好在它在接触的一瞬间就会变成一滩水，而且还带有强烈的麻醉效果，老唐拿到之后就化验过一次，他发现这个子弹的麻醉效果相当好，甚至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一头棕熊睡上一整天。
就在这时候，老唐的手机再次开始了震动，他接了起来，对面还是那个经过处理之后还是那么欠揍的男声：“嘿，身手挺好的么，我一直在看着你们的表现哦，那么，接下来就用提前给你准备好的那张卡进入冰窖吧，在那里会有下一步的提示。哦对了，如果你成功完成了下一阶段的任务，你的任务奖金会提升到一千万美金哦，再接再厉！”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老唐暗暗地撇了撇嘴，其实这个雇主真挺不错的，要是他说话不那么欠揍就好了……
但是老唐还是对自己这个雇主相当好奇的，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入侵一个混血种学校的家伙大概率也会是个混血种，而且还需要相当强大的势力，因为他看过那个队长手里拿到的那些装备，那样的精细程度完全不像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
“说起来……”老唐挠了挠头，小心地向地下一层前进，边走边嘟囔着：“我看明明和公主殿下都是随时随地黏在一起来着，怎么这群家伙一点都不像有什么超能力的样子啊？”
“老大，他们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奇怪，我连言灵都用不了了。”一个手下挠着头问道。
“闭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领头的家伙说道，“现在他们知道我们侵入了这里，但是一直都无法找到我们，一定会着急，到时候肯定会允许学生们释放言灵……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而此时的图书馆中央控制室，几位教授的表情都相当难看，不因为别的，仅仅只是因为这些入侵者仍未被找到，他们现在像是无头苍蝇一样。
教授们也不敢派出学生小队主动搜寻，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和装备如何，而他们的学生手持的都是非致命武器，一旦交火，对于学生们而言很有可能会产生生命危险。
“我们……”古德里安教授试探着开口，想要打破这沉默的气氛，“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向校长申请一下权限……我是说，试试看嘛。”
“申请什么？”施耐德教授转过了身子，轮子的轮子和地板在摩擦，发出了难听刺耳的声音。
曼施坦因教授看了看古德里安，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好朋友了，虽然他的想法有时候不是很靠谱，但是也总能让人觉得合理。
“说吧，古德里安，这里没有什么外人……校长也不在，我们必须负担起保卫学院的责任。”曼施坦因教授说道。
古德里安教授松了一口气，缓了缓，说道：“我们都知道在学院内是无法使用言灵的，这是因为副校长……是因为副校长的‘戒律’在起作用，不是吗？”
“我在想，能不能让副校长暂时取消‘戒律’对学生们的压制，这样虽然会有点小小的风险，但是换来的是我们有足足两千个能使用言灵的战斗单位！”古德里安教授说道。
曼施坦因教授和施耐德教授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之中的意动，但是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负担不了这个责任。
“同志们，我想我们现在真的应该合作了。”古德里安教授说道，他伸出了一只手，“我们谁都没办法承担解除‘戒律’的责任，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大多数学生的言灵，因此现在是我们展示团结意志的时候了。”
曼施坦因教授看着他滑稽的动作，强压着嘴角，问道：“你这是什么姿态？你把手伸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没看过那些球队——湖人，或者是什么皇家马德里，足球篮球上场之前不都是要互相加油吗？”古德里安教授说，“你们这群没有生活的家伙，跟你们共事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无趣了！”
“无趣总比被人关在精神病院强，你说得对，古德里安……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施耐德教授，你支不支持我们的计划？”曼施坦因教授将手搭在了古德里安教授的手上，随后看向了一旁的施耐德。
“我同意。”施耐德嘶哑的声音传来，他驱使着自己身下的轮椅，移动到了两人身旁，将一只手放在了曼施坦因教授的手上，“但是我仍然觉得这个仪式相当多余。”
“好的……”古德里安教授耸了耸肩，“那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联系副校长了……现在谁能联系上弗拉梅尔导师？”
“我试试看吧……我也不知道他的态度。”曼施坦因教授拿出了手机，“希望他能解除‘戒律’，这样我就能释放‘蛇’了。”
“他可是你父亲，父亲对于儿子的要求一向是不会拒绝的——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古德里安教授说。
“也许这个要求已经很过分了。”曼施坦因教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的言灵也是‘真空之蛇’？”施耐德教授忽然出声问道。
“对。”曼施坦因教授点了点头，“我的领域比叶胜的还要大三倍左右，但是前提是我得先能放得出来，不然一切都是免谈。”
施耐德教授不再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曼施坦因教授拨通了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