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属于底城人的自卑
“老板，这......”
雷德看着爆爆，不知所措：“我们还要进去吗？”
“进！”
爆爆咬牙切齿，拉着雷德又冲了进去。
学徒工拦下他们俩，很无奈地说：“这位小姐，您就别来我们工坊恶作剧了，我们很忙的。”
“我没有恶作剧！”，爆爆一脸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要订购一台纳米级的仪器！”
学徒工看着她的表情，不似作假。
遂俯下身，小声和她解释道：“那您应该去皮尔特沃夫大学。”
“整个皮城，除了皮尔特沃夫大学，没有任何工坊有着纳米级加工的能力。”
“哦。”，爆爆点头，但还是对托列的态度不满：“没能力就直说嘛，那老头气呼呼地是怎么回事？”
学徒工捂住了她的嘴，回头看了眼师傅，确认他没听到后，小心翼翼地给她解释：“我师傅，曾经被誉为世界上最精巧的工匠。”
“但现在不是了。”
“哦。”，爆爆鄙视道：“原来是无能狂怒啊。”
爆爆在背后说着托列的坏话，但学徒工并没有第一时间呵斥她，反而赞同说道：“是有点这个意思。”
接着，又咳嗽一声，严肃嘱咐道：“您在外面可千万不要乱说。”
爆爆：“我知道，我知道。”
从小包里捏出一块银币，掷给他：“谢谢你的消息了。”
“不用，不用，全皮尔特沃夫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虽然是这么说，但学徒工也没有把银币还给爆爆。
出了店，雷德扭头看向爆爆：“老板，我们现在是准备去皮尔特沃夫大学？”
“那当然。”
“那我去打个车。”
雷德走向街边。
而莫里斯，也趁着这个时候向工坊里吹了一道阴风。
爆爆：“你这是做什么？”
莫里斯：“给那老头一点浪费我们时间的惩罚。”
爆爆：“会怎么样？”
莫里斯嘿嘿笑道：“不怎么，也就让他的身体出几个星期的毛病。”
比如阳痿什么的。
顺带一提，这招是从内瑟斯那里学的，他稍微做了点无伤大雅的改进。
坐在出租车里，爆爆静静看着雷德。
盯得他后背发毛。
“我说老板，您看着我做什么？”
爆爆叹了口气：“我说，雷德大叔，你今天的表现完全不及格啊。”
“我让你扮演我的长辈，但你畏畏缩缩的......实在很丢我的颜面。”
雷德沉默了，盯着自己粗糙的手。
“很抱歉啊，老板。”
“我和我的兄弟，大半辈子都在底城的工地里混着，没见过什么世面。”
一开始，他也觉得自己和上城人没什么不同。
但踏入上城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改观了。
上城人的脚步是大方的，笑容是自信的，说起话来都带着优雅，就算是骂人，他们的声音也是婉转动听。
他一下子就成为了异类，他的拘束，他的脚步都在表明他曾经的卑微。
“老实说，您叫我做做工，打打灰什么的，我干的轻而易举，但和上城人谈生意......”
他苦笑一声，向爆爆展示自己的双手：“您看，这是一个成功人士该有的手吗？”
手上，是怎么洗也洗不去的油污，散发着机油的味道。
雷德自嘲道：“老鼠就算穿上了华丽的衣服，也还是老鼠。”
从穿上礼服开始，他就觉得衣服好紧，怎么也不合身，好像自己稍稍一动，就会把这精致的衣服扯坏。
车里陷入一片寂静，本来想着唠唠嗑的出租车司机，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专心开车。
“你是说，我是老鼠吗？”，爆爆打破了寂静。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
雷德摆手解释：“不，老板，我不是那个意思！”
爆爆怎么会是老鼠呢，她是如此地自信，洒脱，即使举止再不符合礼仪，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大家小姐。
而实际上，她的出身也和他们这些底城的普通人有着天壤之别。
“不，你说的没错，我过去也只是一只小老鼠。”
和现在的雷德，和萤火中的孤儿一样，畏首畏尾，每天担忧着一只大猫突然把自己叼走。
她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在一个多月前，她遇到莫里斯的时刻。
她的人生就此蜕变。
跟着莫里斯，她意识到了世界的神奇广大，她收获了曾经无法接触的知识，她有了改变世界的能力。
于是，她也逐渐自信起来。
“雷德大叔，每个人都有卑微的时刻，但过去的弱小，不会影响以后的强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认为，自己没有像我这样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当初的灰烬之日，敢和范德尔冲桥的只是少部分人，底城的大多数人，都不自信，这是在常年累月的贫穷中养成的。
“但是你错了，你可以。”
“你和大部分的上城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依靠自己辛苦劳动，养活家人，这不丢人。”
“那些趴在人民身上吸血的权贵才丢人呢！”
“他们的手比你干净，但他们的心却比任何一人都要肮脏！”
“你是家庭的英雄，大可以昂首挺胸！”
爆爆的话，引起了司机师傅的共鸣，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激动地说：“小姑娘，你说得太对了！”
结果就是引得蒸汽车一阵摇晃，司机赶紧调整了方向。
“咳咳咳，不好意思，听的有点激动了。”
“不过老弟，我觉得那姑娘说的对，大男人顶天立地，没什么好自卑的。”
“你也别太扭捏了。”
雷德惭愧一笑，目视前方。
不得不承认，即使已经年过三十，过了那个热血的年纪。
他仍然被爆爆鼓动地热血沸腾。
但世界不会因为人的一阵热血就会发生改变。
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什么自信，什么自尊，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那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太过渺茫。
所以他还是拘谨地坐着，继续缩在壳里。
出租车逐渐抵达目的地。
那座闻名于整个皮尔特沃夫的大学。
在耀眼的阳光下，学院的尖塔熠熠生辉。
犹如灯塔。
雷德期望，有一天，他的儿子能于此就读。
“会的！”，爆爆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掷地有声道：“我，爆爆，终有一天改变这座城市，改变这个世界。”
“让所有人，都能抬着头，无忧无虑地活着！”
“如果你不相信自己的话，就相信我吧！我会给你带来改变！”
阳光透过了蒸汽车的玻璃，变成了纤细的光柱。
就好似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了爆爆身上。
那一刻，她比学院的尖塔还要耀眼。
雷德恍惚地点头。
爆爆灿烂一笑：“好，那我第一个指令！就是，你，雷德，在上城必须抬起头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