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1］“我说：‘伊斯科马库斯啊，在跟她相关的事情方面，你知道她听了这些对话后有什么长进吗？’
“伊斯科马库斯说：‘宙斯啊，当然了，我知道，有一次，我向她索要某一样我带回家的东西，而她不能拿给我，那时她非常难受且羞愧，［2］我能看到她对自己十分恼恨。我说，「夫人啊，你不要因为无法给我找到一件我恰巧需要的东西而感到懊恼。想要一件东西却没有，也拿不出来，这才是真正的贫困。需要却没有能力找出一样东西，和从一开始就不去找比起来——因为你知道这东西并不存在，这种需求是没有痛苦的。这不是你的责任，怪我给你东西的时候没有教给你每件东西应该放在什么地方，这样你才能知道东西往哪里放，从哪里取。［3］夫人啊，没有任何东西和秩序一样，对人类这样有用，这样好。歌队是由人组成的，倘或他们表演的时候，每个人随意站位，那表演会显得无序，观众也会感到无趣。倘或他们能够有序地表演和歌唱，那同样这批人就变得既值得听也值得看了。」［4］我接着说，「夫人啊，任何军纪涣散之师都是有问题的，在敌人眼里他们是最容易战胜的，在盟友眼里他们是最可耻、最没用的，驴子、重装步兵、辎重车、轻装步兵、骑兵和战车挤成一团，他们这样如何行军呢？他们就是这样互相妨碍着其他人，走得慢的人妨碍了跑得快的，跑得快的影响了站着不动的，战车挡着骑兵，驴子阻挡了战车，辎重车又妨碍着重装步兵。［5］如果一定要打仗的话，他们这样的表现如何能战呢？那些必须要躲开敌人逃跑的人，他们在逃跑时会踩踏到重装步兵。［6］相反，有秩序的军队在盟友眼里是最好的，在敌人看来是最难征服的。哪个盟友不愿看到众多重装步兵整齐地行军？不会钦佩于骑兵也能按照秩序前进？什么样的敌人看到整齐划一且严格遵从将军指令的重装步兵、骑兵、轻装步兵、弓箭手和投石手不会害怕呢？［7］当他们按照秩序行军的时候，即使有成千上万人，也静得像一个人一样，因为他们总是会将空隙从后边补上。［8］再者，一艘满员配备的三列桨战舰[67]，因何对敌人来说是恐惧的，对盟友来说是值得一看的？不是因为航行速度快吗？为什么船员不会彼此挤撞，不是因为他们按秩序坐着，按秩序俯身，按秩序起身，按秩序上下船吗？［9］在我看来，混乱就类似以下这种情况，假设一个农民将大麦、小麦和各种豆类都堆放在同一个地方，当他需要做糕点、面包或酱料的时候，他需要先挑拣而不是直接从已经分类备好的粮仓中拿取。［10］夫人啊，如果你想避免这种混乱，也确实希望知道如何管理我们的家产，想更加轻松地在其中找到所需之物，并且令我满意，给我所需之物，那么我认为我们手上的每一件东西都应该有一个合适的储存位置，我们把东西放在那里，并且教给侍女，让她们也从那里拿取，用完之后再放回原处。通过这种方式，我们还能知道自己的家产安全与否。因为那个地方就会自动显示什么丢失，我们一眼就能查出需要留意的东西。如果我们知道每件东西的所在，就能快速拿到，要用的时候也不会再遇到麻烦了。」［11］苏格拉底啊，我认为我看过最美好最细致的对用具的安排，是在我登上一艘腓尼基大商船的时候。[68]因为我看到那么多的用具被分门别类放在那么小的地方。［12］由于船只入港和出海的时候，会需要很多木质工具和绳索，航行的时候还需要很多他们称之为索具的东西。此外，该船配置了很多装备以抵御敌船，还给船员带了很多武器。这艘船还在公共食堂里为每个人配备了人们在家里需要用的各种用具。除了所有这些以外，船上还装满了船长为牟利而携带的大量货物。［13］我提到的所有东西，都储存在一个地方，这个空间还没有一个能放十一张卧榻的屋子大。[69]我还注意到，每一件东西都是这样摆放的，一件东西不会挡住其他的东西，不需要人专门找东西，没有混乱，当一个人马上就需要某样东西的时候，没有任何困难会导致迟缓。［14］我发现，船长的副手，人称船上“事务长”的人，清楚地知道各个物件的位置，即使他不在船上的时候，他也能够说出每件东西放在哪里，以及数量有多少，不亚于一个识字之人能说出苏格拉底这个名字有几个字母，每个字母的位置在哪里。’
图5 古代三列桨战舰模型（徐松岩拍摄）
［15］“伊斯科马库斯接着说：‘我看到这个人在闲暇的时候亲自检查所有东西，所有船只航行时可能需要的东西。看到他检查，我感到十分惊讶，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朋友啊，我在检查船上的东西是如何摆放的，以防有什么意外，以防有东西不在原位，以防有的东西混在一起不好处理。［16］当神在海上搅起风浪的时候，是不会给你机会寻找需要的东西或者拿出混在一起的东西的。因为神祇会恐吓并惩罚懒惰之人。如果神祇只是不惩罚那些没有做错的人，那我们应该感到知足，如果他只拯救那些做得好的人，那我们要对诸神多些敬畏。」
［17］“看了准备得如此妥帖的工具后，我对我的妻子说，「船员们在航行船只那么小的空间里，都能找到地方放置他们的工具，即使在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他们仍能将它们有序存放，即使他们十分恐惧的时候，也能够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我们的房子有很大的储存室，能分门别类储存东西，且放置在平坦的地面上，要是我们不能找到既好又合适的地方存储每一样属于我们的东西，那我们不是很愚蠢吗？［18］我已经告诉你了，将工具有序摆放有多好，并且在家里找一个适合的地方储存每一样东西有多简单。［19］当鞋子按照顺序摆放的时候，每一双鞋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这看起来多好啊！当衣服分门别类摆放，每一件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这看起来多好啊！当床具、炊具、餐具也是如此的时候，看起来多好啊！当我说即使陶罐在有序摆放的时候也有美感的时候，一个幽默的人可能会笑，但是严肃的人并不会。［20］由此可见，任何其他的物品只要按照秩序摆放，都会显得更加美好。因为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像是物品组成的歌队，当它们之间留有均匀空隙的时候，中间的空隙看起来也会很美。就像是酒神歌队围着祭坛跳舞，不仅仅这一幕很美，他们之间的空隙也很美且没有瑕疵。［21］夫人啊，不用经历任何麻烦或困难，就可以检验我说的这些正确与否。此外，夫人啊，没有任何理由担心，找到一个愿意学习哪里是合适的地方，并记得把每种东西放回属于自己的地方去的人很难。［22］我们知道城邦作为一个整体，所拥有的东西是我们的万倍之多，但是你仍然可以吩咐任何一个奴隶从市场上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并将之带回来给你，该如何去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们想要的那种东西。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每一件东西都摆放在固定的地方。［23］当一个人寻找另一个人的时候，同时这个人也在找他，大多数情况下，在找到之前这个人就放弃了。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需要安排好一个地方见面，而他却没有。」我认为这就是我能想起来的，跟她关于如何归置和使用器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