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暗源之心
我们正走在一条“倒悬”的冰阶之上，整个空间犹如一个翻转的井口，地在上，天在下，我们被黏在镜壁中间——
像是倒映的“魂”。
“这地方……不对劲。”陆玉清握着剑柄，声音压得极低。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岑幽眯起银瞳，“这里是镜中反界。”
“所有现实，在这里都有一个‘异影’。”
我们继续前行，越往下走，那镜壁上的光影越扭曲。
四周岩壁渐渐出现一些熟悉又诡异的东西。
一排排人影。
有的披着镜月旧袍，有的披着六玄战甲，甚至还有当年魂试场的祭师残像，全都面朝我们，低头静立，仿佛一群被遗弃的影魂。
我刚想上前探查，九九却忽然伸手拦住我，低声道：
“别碰。”
“他们是真魂映射，触之即陷。”
“陷哪儿？”赵磊声音发紧。
“陷你自己。”九九冷冷道，“你以为他们看你，其实是你在看自己。”
“看久了，你就变成他们。”
……
一路向下，光线越来越暗。
不是自然变暗，而是那种被“镜面吸收”的黯淡，像是我们身上的魂，被缓缓拉入什么虚无中。
我一摸衣襟，玄镜竟也失去了反射——它照不出我们。
“这不是镜。”岑幽忽然开口。
她声音有些迟疑，却极其清晰。
“这是一块巨大的‘倒影壁’。”
“真正的裂谷……在下方。”她顿了顿，“我们还没到。”
九九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们立刻警觉。
只见她缓缓抬头，看向前方尽头。
那是一块黑岩石台，孤零零地悬在镜裂之下，一名女子的身影静静坐在台上。
她并未动，也未抬头。
身上穿着早已破碎的镜月祭袍，头发如雪，垂在身前，整个人如一块嵌在黑石中的影子。
但我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不是别人。
——是镜主。
不，是她“残魂”之一。
她像是等了太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那一刻，我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眼睛是空的，没有瞳仁，只有镜面般的反光，仿佛她的目光可以倒映出你灵魂的“真形”。
她没有先看九九。
而是，望向苏雁。
声音微哑，像千年冰中冻裂的咒文：
“你……来了。”
“我等你们……很久了。”
九九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镜主。”
“我已归魂，与影重合。”
“今来此地，是为封源。”
镜主轻轻一笑，声音竟带着一丝凄意：
“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可封源之道，不止归魂。”
她缓缓抬手，指向自己心口，从那里缓缓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银白色的指骨印记，形如羽片，边缘极其细长，如羽翼折角，中心刻着一个极古老的符纹：
【九·白羽】
她将它缓缓递给九九。
“此物名为‘白羽印’。”
“是我在斩魂前留下的九印之一。”
“九印归一，方可彻底封源。”
“你们……只有这一枚。”
我心头狂震。
“九印归一？”
“什么意思？”陆玉清声音带着不安，“还有八个？在哪？”
镜主残魂低声道：“九印，散落三域——镜月、神窟、天裂之原。”
“每一印，都藏着一段未清的因。”
“若不归位……封源即毁。”
九九小心接过“白羽印”。
那一刻，她的灵珠竟剧烈跳动了一下，仿佛印记本身，激活了她血脉深处的某种“旧识”。
镜主残魂忽然低头，望着苏雁。
“你体内的雪蚀印未净。”
“白羽，可为你压魂七日。”
“你们，必须在这七日之内——找齐剩余之印。”
“否则……她将再现。”
“谁？”我脱口问。
镜主淡淡开口：
“无相。”
“我斩魂之后，那一缕未净的‘念’，便化作她。”
“她是归一的异种。”
“是六玄族真正的……劫。”
白羽印沉入九九掌心的那一刻，裂谷深处，忽有一道极其微弱的“脉动”波纹，从最下方的冰缝中传来。
那不是普通的灵息震荡。
是“心跳”。
不是人的心。
是——某种存在的核心在苏醒。
“那是什么？”我皱眉望向下方，只觉脚底冰阶轻轻一颤，仿佛整条镜界都被这道不属于现实的律动牵引着。
岑幽眯起眼：“有东西，在地下动了。”
九九却没转身，只低声道：
“不是我们唤的。”
“是……在等我们来。”
她话音刚落。
那条阶梯尽头，最下方的阴影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喀啦啦”的碎骨声。
像是什么，拖着一副巨大的身躯，在冰上缓缓爬行。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其腥冷的气息，带着粘稠的血腥与异质魂压，扑面而来。
苏雁脸色一变，骤然转身！
“后面……有人！”她惊叫。
我立刻举起玄镜，想要照出暗影来路。
可镜面上，却只映出一道虚影。
——一道人形，浑身覆鳞，面目不清，眼中透着极不正常的竖瞳之光。
下一秒，黑影破裂，镜面炸开。
一道黑光从深处跃出！
那人影缓缓自阶梯尽头浮现，步伐沉重，却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气势。
他一步步踏上裂谷平台，影子在冰面上拉得极长。
头发如墨，瞳如蛇焰，身披黑甲，其上刻满密密麻麻的蛇鳞纹理，暗紫泛光，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而那张脸，我们都熟得不能再熟。
“李……长青？！”
我惊骇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你不是死在神窟了吗？！”
那人却只是冷笑一声，声音低哑如裂土之蛇：
“死？”
他缓缓抬手，轻轻抚过自己额前，那处原本应是人类灵纹的地方，此刻已裂成一道“鳞缝”。
从那缝中，隐隐可见黑红色的蛇形魂印，正缓缓蠕动，似乎在汲取四周空气中的镜气。
“我从未死。”他说。
“只是……脱壳。”
九九一把将苏雁护在身后，冷声道：
“你现在，是谁？”
“李长青，还是……蛇人王？”
那人缓缓张开双臂，黑鳞甲片在他的动作中如刀片张裂，发出阵阵摩擦骨髓的尖音。
“我已非昔日之我。”他冷笑。
“你可以叫我……‘蛇影承主’。”
“镜月断脉之血，将为我所献。”
“而我——将唤醒沉睡在源骨之下的‘暗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