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拇指与食指相交
宋父宋母早亡。
如今是街面上做个暗处的‘鸡毛掸子’。
所谓‘鸡毛掸子’,取‘一地鸡毛,随手掸之’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给筒子街上求活的女子解决一些见不得光的黑事,赶走一些找麻烦又没什么背景的氓流。
这些年厮混于勾栏瓦巷,宋祈年什么腌臢事没见过。
为了活下去,也没少对着那些大户人家的净街虎纳头就拜。
可怜吗?
不可怜,一点也不!
每日都有人死,他们连跪下的机会都没有,
他心头一叹,看着街头巷尾常年佝偻着,早就直不起腰,说不上在活些什么的人。
一时间成了脏官的喜悦也去了几分。
低声喃喃:“大家都是为了活着嘛,不寒颤。”
至于先前在瘴气边缘,他为何见神不拜。
“呵。”
他轻笑一声,论迹不论心,再不深究。
忽然,黑影破空而来。
“啪!”
宋祈年一把拍向飞来的黑影。
吧唧!
包子被一巴掌抽中,爆裂开来,汁水四溅。
韭菜味在鼻腔中肆意,
宋祈年抹去脸上的韭菜叶子,看向远处,骂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暗算你宋脏官!”
“脏官!”
周围人心头一惊,如见了鬼一般,瞬间作鸟兽散。
宋祈年看去,却看到个被店家追的鸡飞狗跳的乞儿。
眼皮一抽,无奈的同时从衣襟中摸出了两枚铜板。
双指用力射出,铜板在店家眼前射入地面,深不见底,顿时噤声止了咒骂。
曾几何时,他也在这街面上偷食吃。
那时候干娘给的少,饿了就出来偷。
偷鸡摸狗是做过不少,但他始终保持着内心的坚守,不生恶心。
或许也正是如此,在这条街上,死掉的乞儿大把,但他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活了下来。
继续向繁花巷行去。
没过多久,他忽的皱眉,身形一闪躲在了暗处。
果然,没过几个呼吸,便有个衣着肮脏的乞儿跟了上来,
他眼中闪过狠辣。
这是将自己当成肥猪想宰了!
他心头冷笑一声,我宰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确认再无其他人后,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那乞儿寻不到宋祈年本就高度紧张,
被他弄出来的声响一吓,竟从隐蔽处抽出一把残刃,
宋祈年见状也是本能的一怵,
随即便不以为然,
以他如今的皮肉,常人一刀子割上来,顶多就捅破皮,流点血,只要伤不到要害就不用在意。
显然,眼前的乞儿不是能精准刺中要害的练家子。
朝着乞儿手腕处一个挑踢,残刃便脱手而出。
见状,他森然一笑,虽不生恶心,
但都被让你摸到脑后了,还不狠,
就活该死!
捏住那人喉结,指尖就要用力。
突然,一道黑影扑来,他一惊,右手快速抽回,手上已然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脏官?”
“黑猫是你的压脏神!”
宋祈年死死盯着落在乞儿一旁龇牙咧嘴的黑猫,
这才是正常的压脏神,
至于他的压脏神,被五脏火炼,竟是被那蛆虫活活吃了一半,徒留其形。
忽的,小乞儿开口。
“有人让我告诉你,繁花巷的筒子楼有危险,让你别去。”
宋祈年先是一愣,紧接着再加了几分警惕。
在垢坊能活下来的乞儿,没一个简单的,尤其是女的,更是不可招惹!
他看着挡在其身前的凶煞黑猫,这黑猫杀了不少人!
黑斗篷下,女子面容看不真切,只听声音清冷。
宋祈年略一思索,皱眉道:“是芸娘让你来的?”
“不是。”
她似有顾虑,抓抓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吧嗒!
忽然从袖中掉出了半个包子,
目光汇聚于半个包子,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死寂,
“恩,是韭菜馅的。”
宋祈年点了点头,恍然道:“刚才偷包子的是你啊!”
“胡说!”
女子似有些恼羞,就连声音也忘了掩饰,声音轻灵,带着掩饰不住的稚嫩,
她眉头紧蹙,胸口急速起伏,道:“小黑吃过你的粟米,要不我才不想同你说话!”
“哼!”
说罢,黑猫落在她的肩头。
她的身影立时变的灵巧,越过土墙,消失在了巷子中。
宋祈年愣在原地,迟疑道:
“粟米?”
往日粟米自己尚且不够吃,何时给过一只猫粟米了?
他有些不明所以,看着手上的抓痕,在“蜕生”的作用下已经止了血,此刻已经愈合。
寻了方位,不自觉间,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垢坊,繁花街,筒子楼。
也就是垢坊的勾栏一条街,临河的筒子楼,走廊两头通风,站在走廊上能看到河中的景象,
往常不乏有人在此吟诗捉对。
若放在平日里,宋祈年也说不得仔细批判一番,但今日,他顾不得其他,径直上了筒子楼。
筒子楼整体以木料制成,结实耐用,但终究有了年岁,走起来不免咯吱作响。
刚走两步,宋祈年突然放缓了脚步,
眼中露出惊疑,暗道:“不对,此时虽未天黑,但筒子楼也不至于这般安静,
就连楼里一些姐妹的嬉笑打闹声都没有,
而且,芸娘屋里没有点灯!”
他瞬间想起了女子说的话。
顿时心生警惕,抬起的脚步落下,缓缓向回退去,直到退回筒子楼下,才转身快速钻进了一处黝黑巷道。
这是个死胡同,但他视若无睹。
埋头向里走去,走到最后才知另有洞天,能看到一条勉强能过人的狭窄缝隙。
只是双手在此处难以撑开,他虽着急,也只能向前一点点挪动。
正挪动间,
他忽然身躯一震,停下了动作,
与此同时,与他一米的距离之处,也就是干娘的那扇窗户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了开来,
随即有声音传了出来。
“龅狐,这娘们应该是不知道我们的事。”
说话之人语气沉闷,
沉默了一下道:“我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便是入了品的脏官都忍受不住,
遑论一个细皮嫩肉的婆娘。”
半响,又一道声音响起,应是此人口中的龅狐。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
若不是在这娘们处露了破绽,那便只能是卸魁首卸霍拿走了那东西,
以我二人三境的实力,上门讨要只是自取其辱。”
砰!
屋内似乎有东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让宋祈年眼皮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干娘!
想冲进去一探究竟,但那让人生畏的字眼却让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三境!
别说是他一个新晋行脏,就是在一境努力耕耘了一辈子的脏官也不是其一合之敌。
他的双手因用力过猛已然发白,指甲深深扎进血肉中亦不自知。
这话一出,羊祥子抓裂手中的物什,砸在地上,深深的镶嵌其中。
“好一个卸魁首,连苍天令也不放在眼中,当真该死!若不是老母心有顾及,我早就此处屠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