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台斩阴
听到“朱砂”二字，女人花容变化，迅速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女人惨叫着，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脸。
这朱砂并不是对所有妖都有如此强大的震慑力量。
只因为《子不语》一书曾经记载，说狐妖谁也不怕，唯独怕一个姓朱的法师。
这其中的因缘我说不明白，不过朱砂因谐音朱杀和诛杀，从此就成了狐妖最怕的东西。
“哼，无冤无仇？真的无冤无仇吗？”
女人一怔，忍住痛苦地问道：“你……你认识我？”
“当然了，胡三妹！昨天你也是在这里，害死了一个酒鬼吧？”
“你……你是替他报仇？”
“不，我是为救出那个给你替罪的老太太才来的！”
“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那件事儿？”
“胡三妹，你延误书生赶考，改了他帝王命，甚至引发洪水，夺走无数无辜性命，早已被城隍定罪，受天道惩罚，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我……”胡三妹瞠目结舌，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剩下错愕。
“你不用想着挣扎了，你刚从天道降罪中逃出，道行折损太严重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好了！”
“跟你……跟你去哪里？”胡三妹道。
“当然是会你的天道降罪里，王奶奶无辜，她本该去轮回的！”
“不！”想不到胡三妹还有负隅顽抗的想法，她低吼一声，挣扎着往后退。
“曾经，我只是想与黄生厮守一生，可就因为他是人，我是狐，就不被允许吗！”
“被不被允许也要看黄生自己的，你引发山洪，不叫他离开，又害死那么多无辜，难道黄生就愿意吗？”
胡三妹又道：“我不管，如果张生可以留在我身边，就不会有那些百姓横死！这是他的命！他虽有龙运，却不得龙命！如是而已！”
我见胡三妹如此冥顽不化，却不想发怒。
我叹息了一声，忽然向胡三妹身后一抓。
这一把就薅住了她的尾巴。
“修行千年，终还是修不去一条尾巴……果然畜类再怎么也不懂人心的善！”
罗程曾说，抓了狐妖的尾巴，便可瞬间叫她变得瘫软无力。
被我说修行不去尾巴，又没有了人样儿，胡三妹很快在我手里，又变成了一只赤狐。
于是，我拎着赤狐的尾巴，往后山而去。
若是赶在天亮前，我可以把胡三妹重新放回天道降罪中，大概就可以把王奶奶放出了。
走得腿脚酸软了，总算又回了城隍观中。
此时，月光的清灰正洒在狐仙泥像上。
我把胡三妹扔在泥像前，她很快就又变回了人形。
“说说吧，你都行贿了谁？谁把王奶奶抓来，替你受天道降罪的？”
胡三妹眼望自己的泥像，叹息了一声说道：“哼，许是我的命该如此！”
“我收买了本地阴差，他说最近勾走了一个老太太，按照生辰八字与命格来看，是这一千年来，唯一适合做替罪羊的。”
听到这里，我的想法得以印证了，果然是那个本地阴差。
当然就是他识破了王奶奶死人的身份，也正是他把王奶奶的魂魄，当件儿货品一般出卖了。
“在地府下界，这样的事儿常见吗？”我忽然问道。
胡三妹吸了吸鼻子，道：“哼，地府下界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坏了门道了！”
“现在谁执掌地府？在他任下如此混乱，他不该担责吗？”
“是秦帝！”
“秦帝？秦广王？”
“那只是十殿阎罗，又何德何能可以僭越此位。”
“那秦帝究竟是谁？”我问道。
然而，胡三妹还没有回答，却听得残观另一侧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想知道的东西还挺多！可你小子就不怕知道得太多了，要了你的小命吗？”
话音未落，我已经看见了一个人影走进了城隍观中。
我循声看去，来的竟是本地阴差。
“想不到啊，你小子竟然找到胡三妹！啧啧！看来你也是诚心和我过不去！”
“你身为本地阴差，却贪赃枉法，无视阴阳伦常！我看，是你诚心和天道过不去！”我也没想到，此刻的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义正言辞的话。
那阴差闻言，忽然惨笑着，笑得他大口吸气，声音古怪。
他道：“天道早就该换一换了！”
“你们都说天道该换了，可我知道的是，无论到什么时候，天道都不会变，因为善恶不能变！”
“不能变？谁说不能变的！你看这天道不就一个炸雷，劈了城隍观！”
“想他本地城隍，却无半瓦以存身，你还跟我谈天道不能变？谁说不能变了？”
他话里充满了桀骜与不逊，可立即就有一个声音回答道：“吾说天道不可变！”
这洪武正韵在山林间响彻回荡，不知几时，城隍竟然也赶了过来。
“城……隍……”阴差吓得声音发颤，按品级来说，阴差显然是比城隍要低一些的。
“哼，想不到竟然是尔这本地阴差，贪赃枉法，抓了老妪替罪！”
而胡三妹遇见了城隍，却反应更大了。
她张了张嘴，才说道：“是你……”
“是吾！”
我瞅着两人眼神不对，看来这里不单是一个判罚，一个被罚的关系，相反他们心里应该还藏了什么事儿。
“千年已过，你却还不肯放过我？”胡三妹道，“是不是因为我害你没了帝王命格？你恨我这么多年？”
闻言我一惊，按照胡三妹的说法，这个城隍竟是当年的书生啊。
“尔错了，千载韶光过，尔却还是没有明白，尔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吾禀明天道，降罪于尔，是为了黎民百姓讨个公道！”
那阴差闻言，忽然脸上堆笑，凑近了城隍。
“城隍大人，这狐仙泥像里已经有了个老太太替罪！这胡三妹也是托了关系的，你大可不必较真！”
城隍冷眼瞪向阴差，“正是尔等这些污吏，害得阴阳无序，天地无常！”
阴差被瞪得瑟缩，他赶紧道：“我手下还剩了些好处，给你就是了！”
他赶紧摸索着口袋，掏出了一打阴阳钱，要塞给城隍。
城隍一把推开了阴差，随之反手一扣，押住了阴差。
“今日里，吾便斩了尔这般污吏，以澄污浊！”
说着，他将阴差推搡着往前。
胡三妹没有动，她还立在原地。
可她眸子里却还滚着热泪，显然不肯放下当年的黄生。
城隍却不动那些心思，抬手之间，指向了那泥像。
“禁！”他低声说罢，本来断了的铁链，竟如银蟒一般，缠住了胡三妹。
城隍又道：“林九官，尔随吾去山台，斩了这阴差！”
“你斩不了我，我是阴曹差人！你区区城隍，不过是地方冥官！”
“没有判官的判词，你动不得我！”
“动不得？今日吾就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