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雪满关山
半夜。
周承叙被张二郎磨豆子的声音惊醒，到窗口扫了一眼天空的明月。
才丑时四五刻，也就是凌晨两点多。
张二郎在东屋的房间里磨豆子，发面，剁葱花，煮豆腐脑，熬卤子。
一直忙忙碌碌到天色微微亮，挑着担子出门。
一桶豆腐脑、一锅卤子、一大盆面、一口大平底锅、十来斤柴炭、一个木架子操作台、几条长凳、七八个板凳，干巴巴的人影被沉重的担子摇得晃晃荡荡。
这时丫丫也起来了，插上大门，收拾东屋里的零碎，顺带准备早饭，忙到天色大亮，回屋洗漱，收拾整齐，走到西屋门口，犹豫好大会儿，才轻轻敲门：“小夫子，早饭准备好了。”
周承叙拉开房门，目光扫过丫丫，微微点头：“麻烦你了，我洗漱一下。”
丫丫低着头“嗯”了一声，匆匆忙忙转身跑回正屋。
这年头，绝大部分平民的个人卫生意识非常淡薄，也没有相应的工具。
例如刷牙，富贵人家用柳枝沾青盐刷牙，甚至有人用毛刷代替柳枝，可普通人家吃的都是大颗粒粗盐，哪敢奢望青盐刷牙，能用布条沾着清水擦擦的已经是讲究人家。
周承叙有一支自制的猪毛牙刷，还有自行调配研磨的牙粉，用青盐、车前子、蒲公英、黄芩、无患子等常见药材晒干磨成粉末，与葛根粉混合，装盒保存，每次刷牙都沾一点，清洁效果好，还挺滑腻，也有消炎杀菌的效果，口感很舒适，相当好用。
他刷牙时，蛋蛋凑到跟前，蹲下，扭头，好奇地打量他嘴里的泡泡。
刷完，摸摸蛋蛋的脑袋：“一会儿也给你造一支牙刷，好不好？”
蛋蛋欣喜点头：“谢谢小夫子。”
周承叙拿出一小盒没用过的牙粉塞到蛋蛋手里：“给你姐姐，跟她说，这是刷牙用的，比青盐还好使。”
蛋蛋捧着盒子飞奔进正屋。
周承叙慢条斯理地收拾整齐，整整衣衫，这才到正屋。
饭菜已经摆在桌上。
豆腐脑，一框包子，还有一碟萝卜干咸菜。
招呼姐弟二人一块坐下，先给蛋蛋拿了个包子，这才开吃。
包子是豆渣做的，加了猪油渣和青菜碎，味道不算特别美味，但也爽口，别有一番滋味。
朝忐忑的丫丫点点头：“不错不错，很香。”
丫丫松了口气，露出些许羞意，小口小口咬着包子。
这豆渣跟机器压榨的豆渣不同，残留的蛋白质、脂肪等营养物质更多，吃着更润，豆香味更浓，是一等一的食材。
周承叙一边吃一边笑道：“这豆渣是个宝，能做好多吃的，和玉米面调和拌上青菜烙饼，和猪肉馅拌匀做丸子，和白面蒸馒头，也能和鸡蛋、青菜、肉片一块炒菜。”
丫丫连忙点头，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道：“我，我中午试试。”
吃过早饭。
周承叙亲手造了三支猪毛牙刷，送给蛋蛋。
又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打了一台双轮的平板车，没用一根钉子，没用一点胶水，纯榫卯结构连接，包括轮子。
打造好，冲着目瞪口呆的张二郎扬扬下巴：“这比你的担子好使唤吧？”
张二郎激动到结巴：“送，送我的？”
“谢你留我住下。”
“这，这，太客气了你，这一架车子抵得上我卖大半年豆腐脑。”
“顺手的事，收下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白住，”周承叙拍拍车身：“铺上木板就是个大厨台，烙饼也更顺手。”
“哎，真的太谢谢你了，不愧是读书人，就是聪明。”
“你那装豆腐脑的木桶有点小，回头你弄两根好点的料子，我给你打俩大的。”
“你还会箍桶？”
“比造车简单。”
“太麻烦你了，让你这么个小夫子做这些木工活儿……”
“读书是谋生，做木工活儿也是谋生，卖豆腐脑也是谋生，行当有差别，谋生无高下，能养活自己养活一家人，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张二郎听到这，老怀大慰，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活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
周承叙随后又打了几个脸盆，用石蜡打磨过，自己留了两个，剩下的让蛋蛋拿回去。
吃过晚饭。
周承叙静坐观摩高家的风雪满关山。
这刀法总共十三招，名字颇有诗意，一如高适风格，但明显是后人仿作，不诗不词，格律也不严谨，明显是为了配合这三十招招式而强凑。
好在押韵，且招式与名字也颇为般配。
风叩关，雪满山，千山月寒。
霜凝铁衣，冰照阑干，春风难渡，寒啸千峰乱。
千骑卷，黄沙漫，金甲映日，长刀斩岳断。
回首望，风雪满关山。
第一招风叩关，招式如名字，是试探，是半虚半实的招式，叩字用的精准。
第二招雪满山，一招百变，一刀劈出却有密密麻麻的影子，刀光密布，恰如其名。
第三招千山月寒，居高临下出招，刀光如寒月，映遍千山，同样是以一化多的招式。
第四招霜凝铁衣则偏防守，一招使出，水泼不进。
一直到第十二招，回首望，看似简单朴实，却是杀招之一，类似拖刀计或者回马枪，也类似于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招式更深奥。
最后一招风雪满关山是最强杀招，刀如风似雪无孔不入盖下去，风雪盖满山，断绝一切生机，霸道至极。
当然，也极复杂，比大力金刚掌复杂许多，只静静观看都看得头晕眼花。
天亮。
早早起床，继续收拾房间，顺带着打扫院落，该清理的清理掉，该收拾的收拾整齐。
待张二郎回来时，院子里面已是焕然一新。
一连三四天，他都没出门，只收拾房间院子改善居住环境。
第五天，待张二郎回来，笑问：“我若是开个私塾教木匠们做家具，能赚着银子吗？”
张二郎呆了一呆，随即兴奋点头：“能！一定能！你的手艺比皇家工匠不差！真要用心教授，绝对能赚着银子！”
又兴奋道：“还是你聪明，现成的家具不好卖，但高超的手艺却不愁找不到买家，这年头，学门手艺可不容易，我当初为了学这磨豆子点豆腐脑的手艺，在师父家里干了整整十年学徒！木匠手艺门槛更高，你要是放开了教，多的是人抢着来学。”
周承叙听到这，笑着点头：“那就这么定了，麻烦你帮我宣传，今天就开张。”
“真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