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虎？
“这是我哥哥，他想跟爷爷学抓紫貂呢！”
木仁和多桑是同学，她总是自来熟，一屁股坐在炕上，随手拿起嘎拉哈玩弄起来。哈吉斯老人微微皱了皱鼻翼，嗅到了糕点的香味，“带吃的来了吗？给我尝尝！”
李琦连忙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
李琦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的手，那双手瘦得皮包骨头，青筋如同蜿蜒的蚯蚓在上面凸起，指甲长而扭曲，显得有些骇人。
老人剥开槽子糕的包装纸，抓起一块送入嘴里，没料到却被噎住了，李琦赶忙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老人喝了几口，接着把剩下的槽子糕吃完，满足地拍了拍胸脯，感慨道：“真是久违的好粮食了。你刚刚说的抓紫貂，我记住了。”
紧接着，老人说了一串蒙语，李琦听得云里雾里，木仁也是一脸无奈。
“听不懂啊！”李琦摇摇头。
“抓紫貂，得用臭肉做诱饵，这小东西很狡猾，得用油把铁夹子煮过，不能让它闻到铁的味道，还得把臭肉烤出香味……”李琦把这些话一一记在心里。
“那紫貂一般在哪个山头出没呢？”李琦又问。这次，老人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着他那把反曲弓，一遍遍抚摸着，那双混浊的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哈吉斯爷爷有个儿子，他是我们队的羊倌，每天天没亮就出去放羊，直到天黑才回来……”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木仁对李琦说：“哈吉斯老人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得了角膜炎。我听说中医的针刺疗法能够治疗这种病，把眼睛里的白斑挑出来，恢复视力。”李琦轻轻点头，回应道：“确实，中医有这个说法。但我的医术还不够成熟，给哈吉斯老人动这样的手术，风险太大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鹰笛声。李琦回头，只见哈吉斯老人搭着小孙子多桑的肩膀，缓缓从土坯房中走出。老人手中的鹰笛，是用鹰的腿骨制成的，他轻轻吹着，笛声在空气中回荡。李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回到家，李琦让木仁找来两个铁夹子，又从冬天剩下的狍子油里蘸了蘸，然后把它们放进一个破旧的小锅里，煮了一下午。有了铁夹子，鱼肉也可以作为诱饵，但紫貂在哪里呢？
“紫貂通常生活在山顶上，你看到那座最高的山了吗？那里就有紫貂的踪迹。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山里的黑熊都开始活动了。如果你现在去山上捉紫貂，万一遇到黑熊，那咱们就麻烦了。”巴图抱着女儿多兰，指向远处最高的那座山说道。宝日格勒听后立刻急切地说：“那不行，巴图大哥。就算山上有黑熊，我也得去。不然的话……”
李琦心里明白，若是不去，那心爱的姑娘可能就会成为别人的新娘，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带上那把老套筒，我就不信那黑熊能硬扛过枪子儿。”
“你们得赶在中午出发，布好夹子就赶紧回来，那熊瞎子可不好惹。”
眼见李琦和宝日格勒决心已定，巴图也不再阻拦，只是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去牛圈照看那头功勋牛多兰。
“李琦，咱们现在就走，中午之前把夹子布好，然后立刻返回！”
宝日格勒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算孙家要他去做些惊险的事情，他也毫不犹豫。
“出发！”
李琦偷偷瞥了一眼还在午睡的景鸿雪和木仁姐妹，轻手轻脚地拿起铁夹子，跳上马车，朝着大秃顶子山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一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大秃顶子山脚下。宝日格勒将马系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上，两人各自背起一支老套筒，带上准备好的工具，开始攀登。
山路越来越陡，怪石嶙峋，古木参天，偶尔有鸟群惊飞，让两人吓一跳。
终于到达山顶，李琦低头一看，不禁惊叹，原来山的北面背阴坡上，有一片开阔的缓坡，绿草如茵，竟无一棵树木，真是一处绝佳的草场！
背阴坡下，一条清澈的小溪曲折流淌。
“宝日格勒，你以后放羊可以考虑这片地方，瞧这青草多茂盛……”
“得了吧，别羊群还没到，就被黑熊给惦记上了……”
宝日格勒话音刚落，突然从背阴坡下的溪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叫！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一头比人还高的黑熊正站在溪水中，臀部紧绷，用力地从水里捉鱼！
几次尝试都落空，这大家伙气得暴跳如雷，挥起它那粗壮的拳头，猛地击打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真是个乌鸦嘴！”李琦斜了宝日格勒一眼，两人赶忙捂住嘴巴，悄无声息地向后挪动。
“妈呀，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他们躲在一棵大松树的阴影下，偷偷探出头，观察着山下那只正在愤怒的黑熊，忍不住又捂住了嘴巴。
“宁可得罪狼群，也别招惹黑熊！”
这是猎人之间流传的古老谚语。
而这头黑熊显然刚从冬眠中苏醒，从树洞里爬出来，正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一旦被它锁定，恐怕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李琦冲宝日格勒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向前走，两人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山下移动。
就在这关键时刻，宝日格勒肚子突然咕噜一声，接着噗的一声，放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
正在溪边专注捉鱼的黑熊，忽闻屁声响起，它猛地抬起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与李琦、宝日格勒对峙起来。李琦立刻扭头，撒腿就跑，宝日格勒紧随其后。黑熊一愣，随即一屁股坐进溪水中，眼睛瞪得更大了，显然它也没料到会遇到人。
两人跑到山脚，气喘吁吁，宝日格勒脸色苍白，他对李琦说：“那黑熊凶得很，我爷爷就是被黑熊伤的。”他摸了摸胸脯，心有余悸。李琦看着宝日格勒，他的鼻翼微微张开，呼吸急促。
“我们运气好，它没追来。”宝日格勒抬头看了一眼山上，确认黑熊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他的双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那黑熊看起来也没多大多厉害。”李琦摸了摸下巴，他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健康。
“你敢跟它对峙试试？它一巴掌就能把你拍飞！”宝日格勒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他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我爷爷就是被黑熊一巴掌拍断了两根肋骨，最后……”
两人正坐在马车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突然，一个黑影从山间小道跑来。他们和黑影都愣住了，彼此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李琦的心跳加速，他的双手紧握着车辕，宝日格勒则是一脸惊慌，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面对着壮硕黑熊的威胁，李琦、宝日格勒和那匹枣红马，形成了一个紧张的对峙局面。黑熊胸前的“V”字形白毛，伴随着它呼呼的怒吼声，透露出一种凶残的气息。枣红马则因为恐惧，紧张地拉起了一串串粪蛋。
李琦暗自思忖：
退一步，这黑熊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到时候我们三个，包括这匹拉车的枣红马，都会变成它的腹中餐！
进一步，瞧瞧这头黑熊的块头，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它一巴掌挥来，我恐怕就要变成肉泥了！
黑熊则瞪大了眼睛，扭头望望山顶，又看看眼前的三人一马，那壮硕的身躯下，熊心怦怦直跳。
“我是谁？我在哪？怎么又碰上这两个家伙了？难不成他们是专门来山上抓我的？”黑熊心里暗自嘀咕。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大约三分钟，枣红马终于没能撑住，吓得开始噼里啪啦地拉粪蛋。
黑熊听到声音，猛地向后一退，屁股着地，露出胸前的“V”字形白毛，两只前爪挥舞着，发出呼呼的吼声。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害怕！”黑熊警告道。
李琦见状，立刻弯腰，抓起一块石头向黑熊砸去！
石头咕噜噜地滚到黑熊脚下，黑熊低头看了看石头，又抬头看了看李琦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吓得转身就跑！
“快跑！”李琦大喊一声。
黑熊一溜烟跑进了山沟，李琦也赶紧解下缰绳，跳上马车，催促枣红马快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枣红马被黑熊这么一吓，竟然瘫痪在地，一步也走不动了。
“马儿，快起来啊，不然我们三个都要变成黑熊的点心了！”李琦急切地呼喊。
李琦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轻拍着枣红马的颈部，口里softly嘟囔着它听不懂的安抚话语。枣红马把湿润的鼻子拱进他的怀里，发出几声细微的哼鸣，显然还在惊恐之中。
大约过了十分钟，四周的空气不再弥漫熊的味道，枣红马才缓缓起身，拽着车辕朝村外缓缓行进。
就在这时，宝日格勒抬头望向天空，突然一道灵巧的黑影从松树的枝叶间掠过。
“紫貂！”他低声叫道，一边迅速地伸手去摸腰间的枪。
李琦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枪的筒口，对他轻轻摇头，“先回去，过几天再来。”
宝日格勒有些急躁，“过几天？紫貂可等不了那么久！”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显然是想立刻抓住那只紫貂，卖点钱，好把孙桂芝娶回家。
李琦冷静地说，“你觉得这山里还有那些大家伙在，谁敢来抓紫貂？”
宝日格勒想了想，觉得李琦说的有道理，于是有些不甘心地收起枪，改用刀子在那棵树上划了个记号。
李琦在一旁忍俊不禁，心说宝日格勒这家伙真是天真，以为紫貂会傻傻地等着他来抓。
正当他们驾着马车回到村子时，蒙克力大叔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肩上背着他那老旧的猎枪。
“你们两个小家伙总算是回来了，可把大家伙儿担心坏了！”
李琦心头一跳，难道我和宝日格勒在林子里遇到黑熊的事已经传开了？
“怎么了，老伯？”
“村子附近来老虎了，一下子咬死了一头牛，现在整个大队都紧张得要命！”
老虎？
李琦万万没想到，在这深山沟壑里，竟然会有老虎出没！
关于老虎的来历，大家说法不一，有人说是因为林场大规模砍伐树木，老虎无处藏身，只好下山来侵扰村子的牲畜。还有人说是因为最近大规模捕猎狼崽，狼群逃入深山，抢了老虎的地盘和食物，逼得老虎只能出来找食……
大家对李琦和宝日格勒遇到的熊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老虎的威胁，显然要大得多。遇到狼群，人们还可以放枪吓跑它们，但老虎的攻击力……
如果真的在路上遇到老虎，最好是别乱动，规规矩矩躺在地上，这样或许还能保留一点尊严。
老虎的出现甚至惊动了政府，上级下令组织打虎队，从公社的神射手里挑选人手，每个人都配备了五六式的半自动步枪和充足的弹药，从林场开始搜索，无论如何都要消灭这头猛虎！
蒙克力身为队伍的头儿，手头的事情多得让他分身乏术，于是他不得不安排韩长顺带着一队神射手，背着干粮进山去猎捕那只伤人的猛虎，希望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你敢再去捉紫貂吗？”
李琦从蔬菜棚里探出头来，拍了拍宝日格勒的肩膀，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我当然敢！”宝日格勒一脸失落，嘴里嚼着西红柿，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波涛汹涌的老鸹河中，显得有些烦躁，“上次要不是意外遇到黑熊，我们早就手到擒来了。”
李琦轻轻摇头，紫貂虽小，却极为警觉。冬季食物匮乏时或许还能设陷阱捕捉，但现在春暖花开，食物丰富，紫貂对普通诱饵根本不屑一顾。
“别急，还有两个半月呢，慢慢来。”李琦试图安慰他。
宝日格勒却坐在河边，嘴里含着西红柿，眼神空洞，仿佛一座胖乎乎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