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内阁诸老 勾心斗角
高拱是什么人?
这在朱翊钧的记忆里,他是一个十分靠得住的人。
是先帝的托孤之臣,三朝元老,担任过先帝恩师,主持过隆庆新政。。
在朝中也是极具声望。
又以首辅任之,与先帝多有交心之谈。
先帝对他器重可见一般,这样的人,薛珪自然要优先保住。
他可不想自己还没有站稳,就失去了先帝老臣的支持。
到时候落于冯保等人之手,倒是更加麻烦。
薛珪在心里有了打算,就算是现在无法亲政,不一定能拗得过李贵妃。
但也至少能够保住高拱一条命,改变一下这段历史。
人活着就有机会。
高拱与冯保之类的人不同,他不为皇权享乐,他真的是有心振心大明朝。
这一点就和薛珪的想法一致。
只不过,遗憾的是,他能力有限。
所以高拱也不是薛珪的最佳人选,在当今大明要想挽狂澜于既倒,还是需要有能力,有手段,有想法的人才能干得好的。
好在,这种人在现在的内阁之中,在现在的大明国土之中,并不是没有~!
薛珪要去当个识人的伯乐。
暂时不亲政也没有关系,能干的人用好了,也可以保大明几十年太平。
在薛珪心里,此刻在内阁担任次辅的张居正,还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是人才,这一点后世的人都知道。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段,贸然把他推上风口浪尖是害了他。
这一局还是先由高拱来唱吧。
薛珪一路行往文华殿。
十岁年纪,亦如初升的太阳,自带着光芒。
清晨微风带着凉意,划过脸颊,薛珪惬意感叹。
薛珪微微抬手,风从他的十个手指间划过。
“嗯,起风了.....”
......
文华殿内。
大明内阁三位人物,均在殿中等待着。
高拱坐第一把交椅,张居正和高仪分别次之。
高仪,字子象,由高拱举荐入阁,两人都姓高,实际上并无什么血脉联系。
两人由于这层举荐关系,加之同姓,心理上也要亲近一些。
如今,先帝驾崩,新皇年幼,高首辅虽有先帝托孤之重,也是应以大局为重。
可偏偏这首辅脾性就是刚愎自用,性子直,不顾变通。
竟然屡次出言损害嗣君威仪。
当着众人的面,抱怨时局之艰辛,先帝又早薨,留下这孤儿寡母怎么担起天下之责。
高仪心中极为担心,高首辅这也太敢说了吧。
今日,是新君,二次劝进,视朝之日,文武百官前来劝进。
高首辅又当着百官的面,独断妄为,行权僭越,前往催驾。
这让高仪是不得不出言劝阻了。
拦下他吩咐东宫的职官催驾之事,否则,这事传至后宫之中,恐会引起内廷与内阁的猜忌。
而一向耿直执拗的高拱,面对高仪的劝阻,根本不以为意。
且丝毫不给他面子。
“子象,怎么如此畏首畏尾,为人君者当经得起万民考验,为人师者,当时时刻刻以身作则。
为人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新君年幼,尚不自知,老夫受先帝之托,汝为新君之师,理当教会他如何为君为人。”
高仪是小太子朱翊钧的老师。
这话高拱说得非常不客气。
这就是,劝架的人,被拉进去一起挨骂的感受。
高拱还继续说道:“先帝驾崩,当今大事,就是皇位继承。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蒙先帝信任,自然要敢于做事,这等事情何其重要,何其重大。
不能就因为新君年纪尚幼,就能不顾体统。
上次劝进,嗣君胆小害怕未至,以口谕形式推辞也就罢了。
今日二次劝进,应当视朝,面对百官。
如何还能迟来,或者和上次一样不来?
我还只是劝进催促,要是过时再不来,我还要差人去将人抬了来才行!
所以,还请子象,能够看清大事!”
言下之意,你出言阻拦可是为阻拦新帝登基,影响国体的。
官高一级压死人,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高仪好心规劝,却要被定义成罪人了。
文人的一张嘴,可谓是杀人不用刀啊。
高仪只得无奈摇头。
他也并非怕事之人,能够走到这一级别,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了。
他这么做也是怕高拱如此高调处事,最后祸及自己。
他这种行径不就是要将新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吗?
内廷会怎么想,百官又会怎么想?
新君年幼不懂事,你高拱也不能不懂事啊,新君他不来,你不会去如实报与两宫娘娘吗?
这般去催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为何。
为人臣,还是皇位最近的几人,更应该分清楚权限。
不该做的,不该说的,都要十分谨慎。
否则,有些事,一旦做了,那就会无限放大,如若被人别有用心的针对,那就祸福难测,百口莫辩了。
高仪与他相处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性。
眼看着说也无用,他又将目光看向另一人。
张居正。
张居正也自是听到了他们的争辩,如今高仪有意求助自己。
不发表点意见,也对不起同事一场。
平时都是他们两高一唱一和,今日也有他站位的时候了。
张居正脸色平静,不行喜怒,微微颔首。
“先帝明谕元辅与你我,辅佐新君,我与子象还担忧教书明理之责。
为师者当教之以大义,如此,无论是师徒之情,或是内阁之责,都应让新君知道兹事体大。
今日事大,礼部已拟好章程,百官也前来劝进,
如此大事,不能拖延,内阁亦责无旁贷,我也认同元辅的决定!
此事之后,你我还应当多加上心,费心课业,好让新君早日成长起来!”
二比一。
张居正的发言基本上就直接定了调。
高仪眉头紧锁,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张居正的言语中,其语气虽然平和,但态度比之高拱还要强硬。
直接指出了太子失仪,还要借此机会提出要加强课业,要好好教育这位新君。
张居正这个帝师,当真的威风无比啊,他这是要做什么?
高仪又联想到,高拱和张居正都是力主改革推行新政的改革派。
难道....
他们两人已经暗中达成了共识,就是有意识的让内阁承担新帝的各种事物,打算以内阁垂拱之举,将皇权控制在内阁,后以内阁独断来推行新政变法?
嘶...
这么重要的事情,高拱却丝毫没有与他言及半分,这还是同姓家门吗?
高仪不可思议地看向高拱和张居正,似乎他们的脸上写着什么内容一样。
可是越高级的官员,越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连点点微表情都无。
看着两人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高仪心中越猜越是,在心里已然起了致仕,告老还乡的念头。
若真如此,又怕之后所有锅都要自己背了吧!高仪心中不由的一凉。
高拱见状,怕高仪多心误会,开口道:“子象,不必多虑,我自有道理!”
话刚说完,又看向了一旁的张居正,见他依然是端着自如,丝毫不着痕迹。
高拱心中暗叹,自己从未和他说起过此事,而他却能立刻明白自己的意思,当真是难得的知音啊!
不愧是多年的交往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