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体双魂
凤和山脉深处。
林间雾气被夕阳染成血色，林雀背靠冷硬的岩壁，垂眸打量着蜷缩在枯叶堆里的男孩。
司寇月良已经昏睡，破破烂烂的锦袍下露出青紫的伤痕，像只被暴雨打湿的雏鸟。
“铮——”
剑镡弹开，寒光乍现，三寸青锋映出林雀双眸。
当杀！
清风掠过身边，像是无声的催促。
晨光将他身影拉的极长，他仿佛沐浴在金色的雨中。
“别、别打我。”男孩突然抱住脑袋，十指深深陷进乱发里，
“暗月良用我的身体做坏事...我、我醒不过来...”
破碎的哽咽声，无意识的梦话中带着孩童的怯懦。
林雀猛然想起师傅的教诲：“剑出无悔。”
“唉。”
剑刃擦着鞘口退回时发出绵长的叹息。
铜吞口咬合瞬间激起的火花照亮他眼底晃动的暗潮。
当出手从血龙蛾口中救下司寇月良之时，林雀的心中其实就隐隐有了抉择。
光月良是孩子，不当杀；暗月良坏事做尽，当杀。
二者并不能混为一谈。
“林雀啊林雀，你当真是妇人之仁。”
林雀不知，当他下定决心收剑入鞘的同时，司寇月良的嘴角挂起一抹不为人知邪笑。
无意识摩挲着剑镡，林雀眼神中满是审视。
光月良是孩子没错，但是没人说过孩子就一定是好的。
此刻的司寇月良，确实如同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与之前林雀所熟识的那个形象大相径庭。
林雀的目光在司寇月良身上来回打量，那探究的眼神让刚刚才醒来司寇月良心里直发毛。
刚刚才从血毒蛾的致命威胁下逃脱，惊魂未定的他，
又瞧见林雀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动，似乎随时准备拔剑相向。
司寇月良顿时慌了神：
“别打我！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这话让正在沉思的林雀，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回想起与司寇月良相处的这段日子，林雀确实察觉到他仿佛拥有两个人格。
一个阴险狡诈、暴力狠辣，而另一个则如同眼前这般，像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见林雀没有回应，司寇月良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喋喋不休：“多亏了雀儿哥救我，要不然我这次可就真的死定了。”
林雀一脸疑惑，语气平淡：“不用谢，不过是顺手为之，留着你是因为之后还有用。”
他之所以顺手救下司寇月良，是因为在面对血龙蛾的最终威胁时，他觉得司寇月良或许能派上用场。
根据命疆的消息，所有人与血龙蛾的碰撞在所难免。
在生死存亡的巨大压力下，即便曾经是敌人，也不得不携手共战。
“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司寇月良连忙摆手，动作间满是小孩子的天真活泼，
“是之前你和我比赛的时候，你的神通‘见真’，重重地击伤了暗月良，这才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要是没有你，我恐怕很快就会在黑暗中彻底消亡！”
死在血龙蛾的口中对他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你！雀儿哥！”司寇月良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林雀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着内心诚挚的感激。
司寇月良这副极为真诚的模样，实在是让林雀有些措手不及。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司寇月良话语里的意思。
平常都是暗月良掌控着这具身体。
之前比赛时，自己的神通“见真”重伤了暗月良的神魂。
所以后来哭得稀里哗啦的，便是这光月良。
刚刚为了逃命，暗月良以透支神魂为代价，一次性引爆了颜荔、颜枝，以及他自身所有的牵丝。
最终因神魂受损严重而被迫陷入昏迷，这才使得光月良再次掌控了身体。
想通了这些关节，林雀满是好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现在多大了....司...小月良？”
他反复斟酌用词，到最后还是不小心嘴瓢，喊出了“小月良”。
毕竟面对司寇月良这一体双魂的特殊情况，林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合适。
“八岁！”光月良回答得老老实实，没有一丝犹豫。
八岁？！林雀心里原本就有所猜测，可当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
身高只比自己矮一点的司寇月良亲口说出这个答案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惊讶。
之前看光月良那么容易掉眼泪，林雀就料想他真实年纪应该不大，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暗月良又是怎么回事？”林雀思索片刻，觉得既然光月良看起来对自己十分信任，又毫无心机，索性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
光月良对林雀这个救命恩人毫无保留，像倒豆子一般，
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也不清楚，之前我一直好好的，直到六年前，他突然就出现在我的神魂里了。”
瞧着光月良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林雀不禁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没那么简单。
“那颜荔颜枝呢？”林雀接着问道。
“我认识的，她们都是对我很好的姐姐，都是他，把姐姐们变成那个样子的...”光月良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林雀自然明白，光月良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如今寄居于神魂世界中的暗月良。
就在这时，司寇月良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他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那一闪而过的，像是谎言被拆穿时才有的窘迫。
紧接着，他又在自己的右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解释道：
“雀儿哥，他不乐意了，想要打我呢，他一直都在欺负我。”
司寇月良拉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臂的衣袖，确实，这只手臂已经被丝线缠绕。
林雀猛地扣住他手腕，灵识如利刃刺入神魂。
踏入司寇月良的神魂空间，林雀仿若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眼前，一光一暗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泾渭分明，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那团光，宛如困于绝境的勇士，被无尽的黑暗层层包裹，仅留下极为逼仄的一丝喘息空间，看上去岌岌可危。
然而，林雀定睛细看，发现这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外蔓延。
每一次扩张，都像是在黑暗的壁垒上撕开一道口子，不屈不挠地侵蚀着黑暗的包围。
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绝不屈服的意志，整个神魂空间也随着这光影的变化，似乎有了别样的生机与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