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师兄如玉
凤曦颜的清晨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晨曦洒在静虚观的庭院里，她手持竹扫帚，正用力清扫着落满松针的青石板。竹扫帚发出沙沙的声响，与山间的鸟鸣和风声相映成趣。自从来到静虚观后，曦颜已经习惯了这种简单平静的生活。
然而，今天的清晨却被一阵悠扬的笛声打破。那声音清脆悦耳，似潺潺溪流，又如山间的清风，瞬间掠过耳畔，让整个道观仿佛活了起来。
凤曦颜停下手中的扫帚，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笛声飘渺，却渐渐清晰。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笛声不仅是在耳边萦绕，更是在拨动着内心深处的某根琴弦。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邋遢真人从道观的大殿里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他那根常见的草，懒洋洋地说道：“回来了？”
凤曦颜诧异地看着他：“师父，是谁回来了？”
邋遢真人摆摆手：“你用不了多久就知道了。”话音刚落，他又缩回了房间，显然对接下来的事情毫不担心。
随着笛声渐近，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踏入凤曦颜的视线。晨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辉中。他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墨绿色的玉带，玉簪束发，眉目如画，神色间透着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的手中拿着一支竹笛，步伐从容却不拖沓，仿佛融入了山间的清风之中。他每一步都轻盈而稳重，似乎连地上的落叶都不曾惊扰。
凤曦颜站在庭院中，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青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与优雅，与邋遢真人的随性懒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青年很快走到庭院中央，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最终落在了凤曦颜身上。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就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吧？”
曦颜有些愣神，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紧紧握住手中的扫帚。她从未见过这样气质出众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就在曦颜不知如何开口时，邋遢真人终于从房间里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懒散地说道：“谁是小师妹？楚无瑕，你回来就回来，别乱叫。”
听到“楚无瑕”这个名字，曦颜心里一动，立刻联想到师父偶尔提起过的大师兄。她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白衣青年，心想：“原来他就是楚无瑕？”
楚无瑕显然早已习惯了师父的态度，并未在意他的抱怨。他朝邋遢真人微微作揖，语气温和地说道：“师父，我回来了。至于小师妹嘛，既然您让她留在静虚观，难道她不是我的师妹吗？”
邋遢真人撇撇嘴，随意地挥了挥手：“随你怎么说吧。对了，我的酒呢？”
楚无瑕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酒壶，递给师父：“您要的酒，我早就备好了。”
邋遢真人接过酒壶，打开闻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还算你有点良心。”说完，他提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远了，完全没有在意两位弟子之间的互动。
邋遢真人走后，庭院中只剩下凤曦颜和楚无瑕两人。曦颜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扫帚握得更紧了几分。
楚无瑕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着问道：“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
“凤曦颜。”曦颜低声回答，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瞄向他。
“凤曦颜……”楚无瑕轻声念了一遍，点点头，“名字不错。既然你是凤家的人，那师父收下你，肯定是看出了你的潜力。”
曦颜微微一愣，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他怎么知道我是凤家的人？我从未告诉过师父。”
楚无瑕察觉到她的疑虑，温和地说道：“别紧张，我只是猜测。师父总喜欢收一些特别的人，我想你也一定不例外。”
曦颜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她隐约觉得，这位师兄虽然表面温和，但他的目光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能够看穿她的心。
楚无瑕并未继续追问，而是转身走向庭院的一角，取出竹笛，坐在一块青石上，开始轻轻地吹奏起来。
那笛声清新悠扬，仿佛在诉说着山间的故事，又像是安抚人心的轻语。曦颜站在原地，听着笛声，心中的不安与紧张竟渐渐平复下来。
“师兄为什么这么随和？”她心中暗想，“师父明明是个懒散又古怪的人，他却完全不同。”
楚无瑕吹完一首曲子后，抬头看向曦颜，笑着说道：“小师妹，不用这么紧张。我并不是师父那种……嗯，让人抓不住头绪的人。”
“我没有紧张。”曦颜下意识地反驳，脸上却泛起一抹微红。
楚无瑕笑了笑，并未拆穿她：“既然你留在这里，今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找我。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曦颜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对这位师兄多了一丝亲切。
当天，楚无瑕带着凤曦颜漫步于静虚观的每一个角落。他没有选择枯燥的说教，而是用一种轻松的方式向她介绍这里的一切。
“这里是观主殿，师父每天清晨都会坐在这里‘静修’，不过大多数时间你看到的静修其实是……偷懒睡觉。”楚无瑕嘴角微扬，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曦颜忍不住笑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邋遢真人吊儿郎当的模样，觉得这位师兄说得一点都没错。
“那边是后院的药圃。”楚无瑕指了指一片绿意盎然的小园子，“这些药材都是师父亲手种的，他说这是他‘道法高深’的象征。不过说白了，其实就是他酿酒的原料。”
“酿酒？”凤曦颜挑了挑眉，记起师父似乎总是提着一壶酒，忍不住低声嘀咕：“道长……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楚无瑕听了，轻轻摇头：“你以后会明白，师父虽然看似不正经，但他的道理和修行，比谁都深奥。他只是把自己的方式隐藏在那些看似随意的行为中罢了。”
曦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隐约间对邋遢真人的形象多了一丝新的认知。
走过后院，楚无瑕带着曦颜来到一片竹林。这片竹林是静虚观最宁静的地方，晨雾散去后，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地面上，仿佛一片金色的涟漪。
楚无瑕停下脚步，蹲在地上，拿起一根竹竿，在泥地上写下了四个字：“尊师重道。”
凤曦颜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这四个字上，显得有些迷茫。她抬起头看向楚无瑕，小声问道：“就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楚无瑕直起身，温和地解释道：“‘尊师重道’，是道门最基本的规矩。‘尊师’，是要敬重你的师长，因为他们不仅教你武艺和道法，更是为你指引方向的人。‘重道’，是指修行的核心，不只是力量的强大，而是修心的宽广。”
凤曦颜低头盯着那四个字，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望向楚无瑕：“那‘修心的宽广’是什么意思？”
楚无瑕目光柔和，声音低沉而清晰：“所谓修道，既是修身，也是修心。强大的力量不只是用来保护自己，还要心怀仁爱，不能伤害无辜。否则，力量不过是祸害的源头。”
曦颜听着他的解释，心中一震。她的思绪被拉回到过去，想起父母被害的那一夜，想起母亲临死前将她护在怀中的绝望与坚定。她握紧了拳头，目光倔强地说道：“师兄，我不明白仁爱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只想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保护那些对我重要的人。”
楚无瑕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变强是好事，但真正的强大，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能活得更好。力量可以保护人，也可以伤害人。关键是……你用它的方式。”
曦颜愣住了，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那四个字，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一丝动摇。她想变强，但那种强大，是否会让她失去什么？
楚无瑕见她沉默，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曦颜，修行的第一步，不是掌握力量，而是学会信任别人。如果你连自己人都不信任，那这条路会变得异常艰难。”
曦颜抬起头，眼中多了一丝犹豫：“信任……怎么信？”
楚无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地上的竹竿：“举个例子，你闭上眼睛，站在这里，我会用竹竿刺向你。你不用躲，因为我绝不会伤到你。”
曦颜的身体一震，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这怎么可能？如果你突然……突然……”
“我不会。”楚无瑕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但如果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怎么能真正修行？”
曦颜咬了咬牙，犹豫片刻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双手垂在身侧，身体却紧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楚无瑕握着竹竿，站在她的面前。竹竿轻轻点向她的肩膀，又在离她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下。随后，他将竹竿收回，笑着说道：“睁开眼吧。”
曦颜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楚无瑕正微笑地看着她，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傍晚，曦颜一个人坐在静虚观的廊下，手里握着那根竹竿，低头发呆。楚无瑕的那句话还在她的耳边回荡：“修行的第一步，是信任别人。”
她抬起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父母的模样。他们无私地为了她牺牲一切，那种信任早已超越了生死。可是，她却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哪怕是如今的师父和师兄。
“父亲，母亲，我该相信他们吗？”她低声问道，手指轻轻抚摸着竹竿。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柔和的光辉让她的目光渐渐坚定：“也许，我应该试着去信任，试着去……真正地修行。”
这时，楚无瑕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坐在廊下的曦颜，轻轻走上前，坐在她的身旁。
“小师妹，想什么呢？”他问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曦颜抬起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师兄，我有点明白你说的‘信任’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楚无瑕微微一笑：“信任别人，不是一个瞬间的决定，而是一种慢慢建立的关系。从今天起，你试着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吧。师父虽然不靠谱，但他绝不会害你。而我……”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曦颜看着楚无瑕，心中的戒备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会试着相信。”
楚无瑕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该去休息了。明天一早，我们开始练剑。”
曦颜看着楚无瑕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父亲，母亲，我会变得更强，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这份难得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