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行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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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标题章节

浓重的血腥味灌入鼻腔,周洋猛地睁开眼睛。天空像被泼了盆墨汁,几颗星子忽明忽暗地闪烁。身下粗粝的砂石硌得脊背生疼,他试着活动手指,摸到黏腻温热的液体正从额角渗出。

“活了!这厮命真硬!“沙哑的嗓音在头顶炸响,两个穿着麻布短打的汉子架起他双臂。周洋这才看清自己躺在板车上,四周横七竖八堆着几十具尸体,断矛残旗斜插在血泊里,月光给青铜甲片镀上惨白的光。

剧痛从后脑炸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广阳城外的土坡,黄巾军赤红的头巾像野火漫过山岗,木盾被长戟劈碎的脆响,同袍被马蹄踏碎的惨叫...

“军医!“有人高喊。周洋被扔进帐篷,腥臭味扑面而来。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抄起陶碗,将混着草屑的黑褐色药汁灌进他喉咙。苦涩在舌根炸开,他刚要挣扎,对方已经抄起烧红的铁钳按在他小腿伤口上。

皮肉焦糊的气味混着凄厉的惨叫,周洋眼前发黑。这就是华佗的麻沸散?他绝望地想,现代医学常识在剧痛中碎成齑粉。粗麻布裹住伤口时,帐外传来马蹄声,青色战袍的下摆扫过染血的草席。

“还能喘气的都去校场。“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明日卯时开拔。“

周洋被人拖到空地时,火把将校场照得通明。玄色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斗大的“劉“字旗下立着三人。左侧红脸汉子抚着长髯,右侧黑脸大汉环眼圆睁,中间那人双耳垂肩,正将竹简收入怀中。

“今日溃逃者十七人。“刘备的声音不高,却让全场鸦雀无声,“军法官。“

寒光闪过,十七颗头颅滚落尘埃。周洋胃部剧烈抽搐,温热的血溅上他裸露的脚踝。这不是横店影视城,他盯着最前排那颗头颅圆睁的双眼,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那些群众演员绝不会流出肠子,更不会有苍蝇围着断颈打转。

晨雾未散,号角已响。周洋拄着木矛站在队列末尾,粗麻衣被露水浸得精湿。前日收拢的溃兵与新募的乡勇混编成队,伍长是个满脸刀疤的老卒,正挨个检查皮甲系带。

“你!“生满老茧的手掌拍在周洋肩上,“昨夜吓尿裤子了吧?“周围响起哄笑。周洋低头看着草鞋里红肿的脚趾,突然意识到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手掌虎口没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小臂肌肉也不似退伍时结实。

行军鼓擂响第一通时,他差点被自己的佩刀绊倒。二十斤的皮甲压得锁骨生疼,木制盾牌边缘开裂的木刺扎进掌心。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昨夜斩首的血迹还留在校场,没人敢抱怨。

日头升到头顶,队伍终于停下休整。周洋瘫坐在树荫下,扯开腰间水囊却只倒出几滴浑水。前排的老卒扔来半块麦饼,粗粝的麸皮刮得喉咙生疼。

“新兵蛋子。“伍长用刀尖挑开周洋的裹伤布,“这敷的什么玩意?“沾着泥污的指甲抠进溃烂的伤口,周洋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他想起部队卫生员的话:开放性伤口必须清创消毒...

“拿酒来!“伍长突然大吼。周洋还没反应过来,烈酒已经浇在伤口上。他咬破舌尖才没叫出声,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枣红马人立而起,关羽勒住缰绳,丹凤眼扫过瘫软的新兵。

“黄巾贼距此二十里。“青龙偃月刀划破热浪,“埋锅造饭,申时列阵!“

周洋机械地跟着众人搬运拒马。两个时辰前,他还在图书馆查阅《三国演义》准备毕业论文;此刻手中粗糙的木刺提醒他,那些潦草记下的战役日期,此刻都成了催命符。张飞炸雷般的吼声在营地回荡时,他终于想起——广阳之战,刘备军惨败。

夕阳西沉,地平线腾起烟尘。周洋握矛的手不住发抖,这不是军事演习,没有安全距离,没有防弹衣。前排盾阵突然向两侧分开,黄巾军赤色头巾汇成血潮,裹着沙尘滚滚而来。

“稳住!“关羽的声音破空而至。周洋感觉后颈汗毛倒竖,这是百战余生的杀气。他猛地想起《步兵操典》里的要点,左腿后撤半步,将木矛尾端抵住地面。前排响起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木盾破碎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张狰狞的脸——十五六岁的少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饥火。

矛尖撞上生锈的环首刀,反震力让虎口崩裂。周洋顺势后仰,矛杆擦着敌人咽喉划过。温热的血喷在脸上时,他听到自己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右侧传来惨叫,同乡的王大被长戟勾住肠子拖出队列。

“圆阵!“关羽的坐骑人立而起。周洋本能地靠向最近的盾牌,五杆长矛从缝隙刺出。这是他在部队学的班组战术,此刻却像呼吸般自然。黄巾军的冲锋势头被迟滞,但更多赤巾从侧翼包抄过来。

暮色四合时,鸣金声救了残军。周洋拖着断矛跌坐在地,掌心血肉模糊。战场飘起细雨,血水在泥洼里汇成细流。他望着满地残缺的肢体,突然发现那些史书上的“斩首万余“,每个字都浸着滚烫的人血。

夜巡的梆子响过三更,周洋蜷缩在营帐角落。伤口还在渗血,但比起这个,更可怕的是记忆错乱——原主的母亲还在涿县等儿子捎回军饷,而现代的父母...他狠狠咬住裹伤布。帐外传来脚步声,火把将人影投在帐布上。

“你。“关羽的声音让所有人瞬间清醒,“白日使的什么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