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十七度融雪期

沈昭白大褂口袋里总装着枚老式体温计。银质外壳刻着“赠小暖 2012“，水银柱永远停在36.7℃——这是林暖遗体进入冷冻舱时的核心温度。

神经外科诊室的智能温控系统发出警报时，林暖正蜷缩在候诊椅画速写。26℃的室温让她手指发紫，画纸上的脑半球解剖图洇开冰晶状墨渍。

“把暖气调高。“沈昭扯下听诊器砸向温控面板，“调到37℃整。“

“这是林暖本周第四次“发病“。她裹着沈昭的备用白大褂发抖，腕间医用定位环闪烁红光。护士们早已习惯这场面：阿尔茨海默病末期的天才脑科博士，总把自己伪装成实习生溜回医院。

“沈医生又在陪玩角色扮演啊。“新来的麻醉师笑着递过暖宝宝，“这次设定是医学生？“

沈昭没说话。他盯着林暖速写本上的海马体素描，那处被她用红笔圈住的阴影，正是三年前自己主刀的肿瘤位置。当时林暖躺在手术台上哼唱《奇异恩典》，说要把手术过程写进博士论文。

记忆像破损的胶片开始跳帧。林暖突然扯开白大褂，露出锁骨下植入的冷冻胚胎芯片。“今天该解冻第37号记忆体了。“她眼睛亮得可怕，“我们的孩子正在-196℃说冷。“

沈昭手背青筋暴起。那枚芯片里根本不是什么胚胎，是林暖偷藏的脑组织切片——她趁他值夜班时给自己做了前额叶切除手术，只为验证某个关于记忆存储的疯狂理论。

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响。林暖在病床上抽搐，体温骤降至35℃。沈昭疯狂按压她胸口的除颤仪电极，却发现那下面藏着微型冷库钥匙。住院部顶楼的秘密实验室里，三百枚冷冻记忆胶囊正在液氮中沉浮。

“你果然找到了。“林暖的声音从监控器传来。屏幕里的她穿着博士袍，背景是两人初遇的解剖室：“当我的体温彻底归零时，记得把第79号胶囊放进婚礼蛋糕。“

暴风雪击碎玻璃窗的瞬间，沈昭看见冷藏柜里的婚纱。头纱别着枚体温计胸针，水银柱指着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36.7℃。林暖最后的全息影像在冰雾中显现，指尖划过虚拟的脑沟回：“看，我把偷来的七年记忆，藏在了杏仁核里。“

太平间响起《婚礼进行曲》时，沈昭正将记忆胶囊嵌入婚戒。林暖在冷冻舱里微笑，霜花沿着她手中的捧花蔓延，那束永冻玫瑰的花心藏着枚微型芯片，正在持续发送脑电波信号——那是用摩尔斯电码重复的“体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