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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绣娘投井
霜降那日,京城西市有名的绣娘沈娘子挎着竹丝绣篮跨进西角门,鬓角别着朵褪色的绢木槿,来给玉小姐裁嫁衣。
她量衣时总爱在襟口别枚骨针,针尾坠着的琉璃珠子随动作轻响,像檐角被风吹动的惊鸟铃。
她特意从包袱底取出个珐琅小盒,“这是用露水调的石榴胭脂“,指尖在甘棠手背试色时,冰凉得像井水浸过的玉镯。
三姨娘赏给甘青甘棠的浮光锦摊在青石案上,料子好,花纹却是前几年时兴的。
沈娘子却盯着甘棠的观音痣出神。
“我也给姑娘绣对合欢花可好?“她突然从荷包里抽出金红丝线,向甘棠要了一缕发丝,“这是南诏传来的情思绣,以少女青丝入线,保姻缘不断。“
甘棠喜欢这个的绣娘,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长得也是柔情温婉。
惊蛰暴雨来得急,沈娘子护着做好的嫁衣撞进月洞门时,石榴裙被枯枝勾破寸许。甘棠看她脸色不好,多问了几句。
原来两个巡夜家丁借着酒劲围上来,为首的麻脸汉子扯住她腰间丝绦,“这般巧手合该给爷绣个鸳鸯戏水“。沈娘子看他穿着知道是颜府的某个掌事,只得忍下他的言语调戏。
甘棠闻声赶来时,只来得及接住沈娘子松脱的绣篮,里头滚出半截断裂的玉簪,簪头雕的木槿花沾着新鲜血渍。
绣娘出了院子之后,甘棠在妆台缝隙发现个素锦荷包,有缕用红绳缠着袋口,是绣娘落下的。
甘棠带着荷包追到后巷时,看到墙根苔藓上留着串湿漉漉的绣鞋印,转过柴房忽听得瓦罐碎裂声。
她掌灯向前,看到有两个颜府家丁慌忙跑了,留下了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绣娘。
灯笼照见沈娘子跌在腌菜缸旁,她僵直的手指却攥着块褪色绢帕,湿透的里衣领口翻出半朵合欢花。
甘棠定了神,送她回到了离她铺子不远的街口,因即将宵禁,甘棠只能马上回府。
刚转身走了几步,却听到了“嗵”的一声。
绣娘投井了。
甘棠怔住了,她怕了,慌忙将灯上的“颜”转向了前侧。
治世之下,凡家女尚能依靠着政事清朗,以一技之能立存于世。
一旦世道陷入混乱,那手无缚鸡之力又被三纲五常压制的女人们,便如同狂风中的残花,摇摇欲坠,不知该如何在这乱世中寻得一方生存之地。
战争、饥荒、动荡,每一样都像是无情的利刃,直直地指向她们柔弱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