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水出芙蓉

村口的龙王庙，是以前供奉香火的地方。

在破除封建迷信时，已经把里面的东西都破坏了，门也是那时候被拆的。

许建安极其不情愿，还是从家里扛了个木头门，凑合着帮忙安上，反正也住不了几天。

王秋菊没有食言，送来了一兜皱巴巴的土豆，小半盆玉米面和两把干红薯片。

她也算大方，带来一双黑色的旧布鞋，还捎了一口小锅。

方若若把里面砸坏的东西往外搬，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把大块杂物清理出去了。

她热得冒汗，才想起身上还穿了一件外套。

反正没人，她脱了外套，撸起睡衣袖子干起来。

收拾出来一看，也不算太差，屋子是个圆的，里面很空旷，一圈墙足有半米厚。

方若若很满意，这屋子肯定冬暖夏凉。

她坐在地上休息，舔了舔嘴皮，才发现这儿没水，她也没有盛水的容器。

越想水，越口干舌燥，得想办法找点水喝。

已经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一眼望去，村里炊烟袅袅，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方若若看得有些失神，这样的画面是快节奏的生活中没有的。

现在这样也挺好，只需要养活自己。如果能考上大学，分配个稳定工作，她就心满意足了。

没走几步，方若若就看到有人去挑水。

她跟着来到水井旁，一眼就看到往桶里倒水的江逸。

“江同志，能不能让我喝口水？”

江逸抬头看到灰头土脸的方若若，憋着笑说：“过来喝。”

她大步走向水桶旁，倒水洗了洗手，捧起桶里的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清凉的井水浸润着她的嗓子，真是舒服。

喝足后，她才顾上大家异样的眼神，江逸提醒她洗洗脸。

之前干的活，那么大的灰尘，再加上汗，不照镜子也知道，她此刻的脸上肯定有了一层泥。

她捧起水往脸上泼，一捧又一捧，凉爽的感觉渗透全身，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挑水的人都静静地看着，那张沾着水珠的脸，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她抬头往后捋着头发，对江逸说：“这桶倒了，我帮你重新打一桶。”

江逸才回过神：“哦，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喝个水还用跑这么远。”他手上动作没停，“要不我勉为其难给你挑桶水？”

“不用，我现在还没地方盛水。”

江逸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挑着水大步走了。

这人，方若若还想跟他多说两句。

大家都知道新来的知青失忆了，很同情她。

有人愿意送她多余的水桶，有人要送她只剩半截的水缸。

她接受了大家的好意，用两个变形的水桶，各装了半桶水，拎着回了龙王庙。

方若若在门外生火，煮了两个土豆当晚饭。

屋里没有炕，总不能直接睡地上。

她出门寻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麦草垛还不少。

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抱了一堆回来。

她躺在干爽的麦草上，困意袭来。

第二天，方若若伸着懒腰打开门。

看到门口放着满满两桶水，她正想着会是谁这么好心，就看到江逸走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没穿外套，转身跑进屋里。慌忙套上衣服，又匆匆跑了出来。

江逸盯着她就是一顿扫视。

方若若摸了摸微烫的脸，“江同志，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住处不错啊。”他继续盯着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的衣服也该还了吧，方同志。”

原来他看的是他的衣服。

方若若尴尬地说：“对不起啊，那个，我能不能再借两天？”

她身上只有睡衣，连内衣都没有，若没个外套挡着点，就没法出门了。

看着她一张白皙的脸上透出红晕，江逸心里一软，没说话，表示答应了。

“哦，对了，门口的水是你挑来的吗？”方若若问。

“怎么，不需要？”

不等她回答，江逸已经离开了，他们要上工。

江逸的话提醒了她，得想办法先弄一套衣服穿。

买衣服，就得去借钱，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地方，借钱恐怕更难。她一个陌生人，谁会把钱借给她。

去借衣服，书记家的女儿许乐平，刚好十七岁。

下工时间到了，有人陆续走来，她准备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去书记家。

江逸却出现在了门口，冲里面喊：“跟我出去一趟。”

热得冒汗，她还是披上外套，在胸前裹了裹，才出门问：“去哪儿？”

“知青点。”说完他就转身走。

不是不愿意让她去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她站在原地没动，江逸回头问：“怎么，怕我把你吃了？”

他的语气中有些戏谑，明显是看不上她的样子。

呵，怎么可能。

你那么帅，我倒巴不得你把我吃了。

方若若大步跟上来，一起到了知青点。

这是专门给知青住的院子，南屋北屋都有，做饭有单独的厨房，比队里很多人的院子都宽敞。

“谢云霞，人来了。”江逸在院子里喊。

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知青，她冷着脸把方若若带进去。

似乎早有准备，炕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连贴身穿的小衣服都有，一看就不是农村人穿的背心。

她对方若若说：“送你了，快换上吧。”

方若若急需一套衣服，可无功不受禄她还是懂的。

“这怎么能行呢？”她连忙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谢云霞直击要害，“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别的不说，你这样要不了两天，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她说的句句在理，可这么不明不白要人家的东西，方若若真的做不到。

看她犹豫，谢云霞解释道：“大家都是知青，来这儿不容易，能帮忙就互相帮帮。我姐在纺织厂上班，穿的比别人宽裕些。”

她说的通情达理，可表情却透着不乐意。

谢云霞是江逸的追求者，许是自己不是她的竞争者吧。

方若若管不了那么多，她无比渴望一套衣服，送上门的好事，除了接受，她别无选择。

一件格子衬衣，一条深蓝色裤子，比她宽松的睡衣看着精神多了。

她拿着江逸的衣服出了门，坐在院子里的知青们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舍得还我了？”江逸斜着胯站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方若若安静地递过衣服，却引来大家的哄堂大笑。

“这一身可比你自己的顺眼多了。”

江逸没放过调侃她的机会，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乡下生活实在太无聊了，他们就想看小姑娘面红耳赤。

方若若可不给他们机会，迎上江逸的目光说：“多谢夸奖，看来江同志很喜欢我穿这身。”

大家顿时哑火，连江逸都不知该怎么应对。